在幽暗的山洞里待久了,洞口的白光显得格外刺眼。
四人眯着眼睛,朝着白光的方向走,终于走出了寒洞。
外面的风温暖和煦,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须闻的尸体还躺在蓝色花朵上,漂浮在他们身后。
客景初回头看了一眼,问尚灵冬道:“我们把他葬在哪里比较好呢?”
尚灵冬想了想,道:“我第一次进入岛上那座宅院时,就觉得屋内桌子上的毛笔字看着眼熟,现在想想,那正是须闻的字迹。估计那里曾经是须闻的家,不如我们就把他葬在那个院子里吧。”
客景初点点头:“你分析的很对,我们就让他在自家院子里安息吧。”
他们走向宅院所在的方向,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也不知走了多久,就看到了那间房子和院子里的几棵柳树。
推开院门,尚灵冬四周看了一圈:“我看那几棵柳树不错,冬天能挡风,夏天能遮阳,我们把须闻葬在那几颗柳树下吧。”
客景初道:“我也觉得那个位置不错。”
他们走到柳树前,尚灵冬念了几句口诀,蓝色花朵轻飘飘地降落到地面上,缩成了正常大小。
须闻的尸体随着花朵轻微晃动了几下,之后平躺在地上不动了。
院角处立了三把铁锹,白应笑把它们拎过来,分别给了客景初和望辰一人一把,自己留下一把。
尚灵冬向客景初伸出手:“把铁锹给我。”
客景初道:“我们三个人足够了,一会儿就要下葬了,你再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吧。”
尚灵冬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悲伤,也没反驳,转过身,盘膝坐在了须闻身旁。
她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须闻的脸,面对这个看着她长大、几个月前还在与她师徒二人打趣的人,她此刻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已不知从何说起。
须闻的脸上渐渐凝结了些水珠,她拿出手帕,在他脸上轻柔地擦着。
这时,尚灵冬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用招魂符召来须闻的魂魄,不就能让他自己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三人说了,其他三人都表示赞成,和她一起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天终于黑了。
尚灵冬敛气凝神,在须闻的尸体上方画了道招魂符,口中念起了招魂诀。
可是,须闻的魂魄并没有如想象中出现。
她又反反复复试了几次,最后紧张到连画符的手都在颤抖,可须闻的魂魄始终没有出现。
尚灵冬彻底绝望了。
连让她见须闻最后一面,听他亲口说说自己的死因,都做不到吗?
客景初看不下去了,柔声道:“你歇歇,我来画,你在旁边看着,好不好?”
尚灵冬摇头苦笑:“不必再画了,他不会出现了。往好了想,他或许早已投胎转世,正用一个新的身份,过着新的生活。如果真是那样,也是不错的。”
寒意从心脏发出,随血液流遍全身。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仿佛能感受到须闻被掩埋在冰雪之下的寒冷。
墓坑早已挖好,他们把须闻的尸体放进去,埋进土里。
岛上物资匮乏,几人将烤鱼、烤肉和野果装进盘子里,以茶代酒,进行了简单的祭拜。
尚灵冬站在须闻坟前,自言自语道:“整件事都太过蹊跷,须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岛上?为什么会进入那个寒洞?又为什么会躲不开坠落的冰雪?将来见到师父,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顿了顿,转念又道:“算了,这件事还是瞒着师父的好。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让师父跟着伤心呢?”
客景初看了眼天空:“夜深了,天凉了,我们进屋去吧。”
尚灵冬木然地点点头:“好,进屋去。”
她刚迈出第一步,就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但只一瞬间,就被拦腰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能听得到,客景初和白应笑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能感觉到,客景初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说了句:“怎么这么烫?”
但她的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干脆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恢复意识,她已躺在了一张大床上。
缓缓睁开眼睛,烛光里,客景初正背对着她,在水盆前洗一条布巾。
尚灵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现出一种半是安心,半是愧疚的复杂情绪。
突然,客景初洗完布巾,转过身来,尚灵冬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住,他坐在床边,轻柔地拿掉了她额头上已经温热的布巾,换上一条刚用凉水洗过的敷上,笑道:“睁开眼睛吧,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尚灵冬继续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客景初声音带了笑意:“还装睡?我看到你的眼球在动了。”
尚灵冬只得睁开眼睛。
客景初柔声道:“好点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盛粥,吃完了粥好喝药。这岛上的草药种类虽不多,但恰好有一种,是可以治疗风寒的。”
尚灵冬垂下眼睫,小声道:“对不起。”
客景初动作一顿,笑道:“哦?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尚灵冬抬起眼:“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客景初挑了挑眉:“我一向对谁都很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尚灵冬还想再说什么,被客景初制止:“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去给你拿粥,把病养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吃了粥,喝了药,尚灵冬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屋里的炉火还在烧着,是昨晚客景初离开之前加的柴火。
她穿好外衣,走出房门。
白应笑正在院里劈柴,看见尚灵冬出来,大声道:“冬儿,你怎么出来了?客大哥说你染了风寒,你快回屋躺着吧。”
尚灵冬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已经好了。”
又道:“客景初和望辰呢?”
“我们回来了。”客景初拎着几条鱼从外面走进来,望辰也拎着几条鱼,跟在他身后。
客景初把鱼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鱼可是刚捞上来的,新鲜的不得了。”
尚灵冬笑道:“今天我就给你们做一道糖醋鱼,这道菜可是我最拿手的,以前我给师父做过,师父都说好吃。”
客景初走到她身边:“哪有让病人下厨的道理?你去和白大侠聊会儿天,开饭的时候叫你们。”
尚灵冬道:“别把我当成病人,风寒而已,我已经全好了。”
“好,不把你当成病人。”客景初把水桶拎进厨房:“今天这个做糖醋鱼的机会就让给我吧,这也是我的拿手菜。”
吃过饭,尚灵冬提议,再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去海上找找旷神岛。
客景初道:“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旷神岛消失了多少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我们明天再去找,怎么样?”
尚灵冬心想:“这些天大家的确太累了,昨天又从冰雪洞里带出了须闻的尸体,也算是干了不少正事,休息一天,就休息一天吧。”
于是同意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安静地待着,让尚灵冬有种回到了落昏山上的错觉。
望辰出去练剑了,白应笑去抓野兔,她和客景初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用柳枝和野花编花环。
尚灵冬心中一阵感慨:“在这次下山前,我和师父在落昏山上,几乎每天都过着这么开心而平静的生活,可是下山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发生,就很少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了。”
客景初道:“人在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往往都是一生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尚灵冬好奇道:“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呢?”
客景初想了想:“我小时候……每天跟着不同的师傅,背书、练字、学琴、作画,父亲会定期检查,学得不好就会被罚站,或者用戒尺打手板。”
他顿了顿,接着道:“偶尔也会让我们玩一会儿,不过真的就只是一会儿,还不能走出院子,也不能大声笑闹。总之,那时的生活,是有点枯燥的。”
尚灵冬面露同情:“我还以为,城主家的儿子小时候会过得何等快乐,没想到,竟有那么多限制。”
客景初笑道:“其实,我小时候过的生活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虽然父母管得严了些,但吃穿用度上从来都没受过委屈。有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的生活才是真的苦。”
尚灵冬点点头:“也对。”
客景初举起手中的花环:“我的编好了,你戴上试试。”
尚灵冬道:“我的也快编好了,你编的你自己戴吧。”
“别动。”客景初抬起胳膊,仍是把花环扣在了她头上。
尚灵冬头顶花环,立刻像是被点了穴道,动也不敢动,只斜过眼睛,道:“你笑什么?”
客景初望着她,吃吃笑道:“你别说,还挺好看的。”
“客大哥,冬儿,我有重大发现。”白应笑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打乱了这一片宁静。
尚灵冬摘掉花环,拿在手里,站起来道:“你又发现什么了?”
白应笑撇撇嘴:“你这个‘又’字,明显就是对我的不信任,我这次真的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了。”
客景初也跟着站起来:“快点说,别啰嗦。”
白应笑绘声绘色地讲道:“刚才,我看到一只野兔,就追在它后面,想要抓住它,谁知它跑着跑着,突然消失不见了。”
尚灵冬疑惑道:“消失不见了?”
白应笑道:“对,消失不见了。我当然觉得很奇怪啊,那么肥的一只兔子,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呢?于是我在它消失的地方找啊找,你们猜,我发现什么了?”
二人一齐道:“发现什么了?”
白应笑一字字道:“我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通往地下的石阶?”尚灵冬想了想:“你进去了吗?里面是什么样的?”
白应笑挠挠头:“算是进去了吧?其实也没进去。”
尚灵冬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进没进去啊?”
白应笑面带尴尬:“其实吧,那个石阶的位置还挺隐蔽的,我之所以能发现它,是因为我一脚踩空,直接滚了进去。我起身一看,那地方怪吓人的,就没往里走,直接跑回来告诉你们了。”
尚灵冬和客景初听了白应笑的话,对视一眼,沉默了半晌。
客景初试探道:“你想进去看看吗?”
“想。”尚灵冬立刻道:“那你呢?你想进去看看吗?”
客景初笑道:“我也想。”
二人转向白应笑。
白应笑很自觉地道:“我给你们带路。”
又道:“我们不等望辰回来一起去吗?”
客景初道:“不等他了,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石阶,我们去看一眼就回来了。”
正说着,望辰从远处走过来:“你们要去哪不带我?”
客景初笑道:“白大侠说他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我们正想去看一眼,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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