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灵冬等人在岛上漫步,从已经荒废的院子里,寻了几件铁锹之类的称手工具。
他们从旷神岛中心开始,逐渐向四周扩大范围,只要看到暴露在地面上的白骨,就地挖坑掩埋。
四人一起这么干了几天,岛上的白骨已经被埋了个七七八八。
这天上午,他们又一大早出来干活。干了一阵,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儿,顺便喝口水。
尚灵冬刚在一块岩石上坐下,一抬头,就看到天边出现了异象。
只见白云聚拢在一起,组成了一道阶梯的形状。云梯下接地面,上连苍穹,似有通天之势。
云梯之上,隐约有三五个黑影,正在向上攀爬,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
尚灵冬大惊,对其他三人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客景初诧异道:“那些云朵,竟然组成了一道云梯。”
望辰接道:“上面好像还有人。”
白应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踩着这梯子,是不是就能上天了?”
客景初道:“这不会又是什么幻象吧?”
望辰道:“如果是幻象的话,倒是做得很真实。”
尚灵冬突然想起她在忠义城藏书阁里看到的那段话,对其他人道:“你们在这休息,我要走近些,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景初道:“我跟你一起去。”
白应笑跳起来,拍拍衣服:“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吧,我也好奇得很,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四人朝着云梯的方向,一直走到旷神岛边缘,直到前面无路可走。
可惜,他们并没有走到云梯附近。
云梯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好像他们往前移动一分,云梯也跟着往前移动一分。
现在,云梯已经移动到了远方的海面上,连接着大海与天空。
尚灵冬脑中灵光一闪,喃喃道:“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客景初扭头看她:“你是想说,我们看到的云梯,其实是海市蜃楼?”
尚灵冬道:“没错,就是海市蜃楼。而且,今天亲眼见到云梯,也终于解开了我对书上那段话的迷惑。”
客景初道:“书上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尚灵冬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忠义城的时候,我们为了寻找关于沃雪军的记载,去了你家里的藏书阁?”
客景初道:“当然记得,我们当时在藏书阁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与沃雪军有关的内容。”
尚灵冬点点头,接着道:“就是那天,我在你家藏书阁里,无意中看到了关于旷神岛云梯的记载。”
“哦?”客景初道:“书上是怎么说的?”
尚灵冬把那段话复述出来:书上的原话是:‘旷神岛,乃创世之神羽化之际,遗留人间之岛屿。每隔数十年,岛上现云梯。云梯通天际,若有幸登之,可脱凡胎,入天庭,位列仙班。’”
客景初摸了摸下巴:“有这样的记载?”
“有,是我亲眼看到的。”尚灵冬道:“当时书上的这段话,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毫不相干,我只当它是一个传说,就没有告诉你。”
客景初眼睛亮了一下:“如此说来,当年……”
“当年道宗派突然进攻旷神岛,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尚灵冬握紧了拳头:“岛上每隔若干年,就会出现云梯形状的海市蜃楼,但以前的人们不知道,以为这是可以叫人飞升的天梯。”
她的指甲嵌进肉里:“这个说法被写进了书里,流传至今。假话传来传去,就有人真的相信了,其中就包括道宗派掌门万长策。于是万长策借着我爹娘救助宁光的机会,造谣诬陷,进攻旷神岛,欲将旷神岛据为己有。”
望辰认真听完他们的对话,道:“可这只是你们的猜测,目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尚灵冬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白应笑探头探脑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书上记载的是真的呢?如果登上那个云梯,真的能得道成仙呢?要不我们坐船过去看看吧。”
其他三人一齐看向他:“要去你自己去。”
白应笑鼓着腮帮子:“我就是这么一说,不去就不去呗,吼那么大声干嘛?”
干完一天的活儿,晚上回到住处,大家都感觉有点累了。
于是简单地吃了晚饭,又聊了几句,就都回房休息了。
睡到半夜,尚灵冬突然感到很热。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倒点水喝。可还没等她起身,就被烟雾呛得不断咳嗽。
她感觉到了不对劲,看向房门。
跳动的火光从门缝里映射进来,映得整间屋子都泛着红光,浓烟一缕一缕地飘进屋里。
房子竟然着火了。
尚灵冬抓起衣服,往身上一裹,想要出去叫醒其他人。
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浓烟充斥着整座建筑,时不时有东西从屋顶往下掉落。
她又转身回屋,将洗脸的布巾浸在水盆里,打算用湿布捂住口鼻之后,再冲出去。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冲向火海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就是在这座岛上,在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追着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砍杀。
整座岛屿上空都回荡着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放眼望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地被染成了暗红色。
那天的旷神岛上火光四起,火烧得就和今天一样大。
那些记忆的碎片,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尚灵冬脑袋里胡乱翻搅,熟悉的疼痛感再一次袭来。
这次的疼痛,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她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无力,双手狠狠地插进头发里:“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疼起来了……”
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脑袋里又是死命地一绞,尚灵冬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有温热粘稠的液体从她的双眼、双耳和口鼻里涌出,她渐渐失去了知觉,身体沿着门框向下滑落。
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葬身火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冬儿,你怎么了?冬儿,你醒醒!”
是客景初来救她了。
尚灵冬想要回应他,却说不出话来,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却抬不起手来。
倏忽间,天地倒转,她感到身体腾空,被打横抱起。
灼热的空气充斥着口鼻,高高窜起的火蛇将他们缠绕包裹,重物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客景初就紧紧抱着她,在这熊熊烈火中穿梭。
尚灵冬强忍剧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右掌上翻,托起一朵冰莲,让寒气护住她和客景初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周围热气骤然散去,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
他们脱困了。
尚灵冬双臂下垂,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正躺在客景初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臂弯。
她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星空。她之前从来没发现,原来星空可以如此澄澈。
是白应笑最先发现她醒了,喊道:“冬儿,你醒了?”
客景初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发红,轻声道:“冬儿,你终于醒了。我真怕,怕你……”
他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尚灵冬没有回答。
白应笑道:“冬儿,你说句话啊,你昏迷的时候,客大哥都快急哭了。”
客景初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接着道:“冬儿,我知道房子烧了,你心里很不好受。但是没关系,等火彻底灭了,我们再一起按照原样,把它重新修建起来,你说好不好?”
尚灵冬仍然没有回答。
客景初有点急了,五指张开,在她眼前晃了晃:“冬儿,你看得见我吗?听得到我说话吗?还是喉咙被烟熏坏了,说不出话来?”
尚灵冬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客景初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要伸手去扶。
尚灵冬道:“我没事。”
白应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冬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晕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尚灵冬一字一顿道:“因为,我全都想起来了。”
白应笑挠挠头:“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什么来了?”
客景初神色一变:“你是说,你想起八岁以前的事了,你恢复记忆了。”
尚灵冬道:“没错。”
说完,她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客景初道:“你要去哪?”
尚灵冬道:“去找放这场火的人算账。”
望辰转头问客景初:“现在怎么办?”
客景初道:“跟上她。”
尚灵冬在前面走,其他三人跟在后面。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一扇石门之前。
尚灵冬在石门上施了法,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向下的台阶。
四人沿着台阶,快步往前走。
走到台阶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
这扇石门比之前那扇小很多,大概只有之前那扇门的一半高。
石门上布满了大小一致、排列整齐的圆形图案,使整扇门看上去像一个棋盘。
尚灵冬微阖双目,似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用极快的速度,分别在不同的圆形图案上敲击了数下。
在她敲完最后一下之后,石门发出响动,整块石头缓缓向上抬起。
很快,石门就抬起了大半,露出门后的景象。
门后是一间用石头垒成的正方形密室。密室四角点着长明灯,中间的地面上,躺着两具拥抱在一起的白骨。
他们刚登上旷神岛时遇到的那个美艳女人,此时正跪伏在两具白骨旁边,身体颤抖着,抽噎着。
听到有人进来,她表情错愕地回头,看清是尚灵冬等人,她脸上露出见鬼一样惊恐的表情。
但这表情只持续了一瞬,她马上收敛神色,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谁,吓了我一跳。”
尚灵冬冷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女人轻轻擦掉泪痕:“我这几天都在岛上寻找我的丈夫,不小心走到这里,于是想进来看看,我丈夫在不在这里。”
尚灵冬冷笑一声:“不小心走到这里?”
“当然是不小心。”女人眼睛转了转:“看来这里没有我的丈夫,这里怪闷的,你们继续看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站起来,就要往石门的方向走。
尚灵冬拔出客心剑,拦住她的去路,扭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别再装了,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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