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密林遍布,抬头仰望星辰却被尽数遮挡,借着月光,江知婳瞥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空地,许是附近的农家为了开荒而辟出的土地。
少了密林的遮挡,没有现代污染物的夜空显得碧洗如镜,无数的星星闪烁在银河中,扑闪着万亿年的光辉。
“找到了!”江知婳的声音轻灵,透着喜悦。
“勺柄……”望着寻到的北斗七星,江知婳低喃道,“东边在这边。”
确定好方位的二人再次朝着东北方向出发,林间栖息的鸟虫偶尔因二人的路过而发出一阵低鸣。
“追兵是在我们身后吗?距离多远?”在前方带着路的江知婳一手举着一支火折子,微弱的烛光照着前方的路,另一只手被裴珩紧紧牵着。
“有两路追兵,分别从西南方向和正东方向追来,每波来者大概四五人,骑着马赶来,大概距离我们三十公里。”
江知婳惊呼,“三十公里?那不是很快便能追上?”
裴珩颔首轻应,江知婳继而问道,“要不我们躲起来,避开他们的视线,待他们走后再出来?”
江知婳越想越觉得此方法可行,且听到裴珩冷声回绝,“不可,白日里你已和他们碰过面,待他们回过神来必定会察觉到你和我在一处,想来今日已经找到了木屋,按照他们的路线,他们定然能看到那灭了的火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确认了我们就在前面?”
“没错。”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尽力往前逃,尽快寻到破局之策。
厚重的乌云彻底遮住漫天星辰,阴云蔽日,萧瑟的风将江知婳手中的火折子彻底吹灭,陷入可怕的黑,裹挟而来的潮气愈演愈烈。
空气中的潮气又湿又冷。
身后传来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与越来越近的人声,透过密林,隐约的火把在林间闪烁。
追兵追上来了。
裴珩面上微微转动,沉吟道,“往西北走。”
话音刚落,后面在最前方探路的人大喊一声,“找到了,就在前面!”
疾驰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尤为突兀 ,惊起一群群栖息在林间的群鸟,“吱呀”地长鸣一声在林间穿梭。
江知婳按照裴珩所指方向奔去,入目是一大片的芦苇荡,寒风泠泠作响,将黄白的苇絮吹得纷飞,二人匿入其中,疾步往前。
密密麻麻的芦苇眼中阻碍了马的行动,“追!”身后的人纷纷下马,紧追不舍。
欲往深处走,其透骨的寒凉更甚,隐隐听到前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果不其然,二人穿过密集的芦苇荡后,映入眼前的是一条极为宽阔的河流。
春日消融,冬日里积赞的霜雪化作泉水,正湍急地拍打着河岸发出警惕靠近的声响。
“怎么办,没路了。”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江知婳四周观望,寻一条过河路。
可四周除了漂着的芦苇荡便空无一物。
唇上突然被按上一物,江知婳下意识的含住,熟悉的丸药香在口腔肆意,身子很快暖和许多,“清元丸?”
裴珩轻应一声,此时蒙着面的追兵已达身后,裴珩转身,将江知婳护在身后,而为首的头目瞧着眼前戴面具的男人便是他们所要找的人,笑道,“裴公子,让我们好找啊。”
火把的暖光映在裴珩的身前,在面具的耳后投下一片阴郁,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为何他的颈下竟渗出细密的汗水。
“你们是谁派来的人?”裴珩的声音冷泠泠的,却透着独有的冷静。
来人轻笑出神,戏谑道,“天底下这么多人想要杀你,裴公子不妨猜一猜?”
“是李王?还是赵相?”
来人闻言一顿,没想到眼前人竟如此洞察,心念道此人决不可留,就听裴珩继续道,“我的身份想来你们已经知晓,只是若我真的命丧于此,你们所侍奉的主子,真的能留下你们的性命?”
“休得胡言!”那人叱道。
裴珩微微侧身,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清楚西北方向后,在江知婳眼瞧着前方的追兵真举着刀剑朝他们袭来时,裴珩低声道:
“别怕。”
左肩处绕上一双倾长的手臂,一股熟悉的如高山上的冷白雪松气息裹挟着但不可闻的药香扑了满怀,就在江知婳还在疑惑时,裴珩带着她一跃而下,如入水的游鱼。
河面本就极为湍急,河下便更为凶险,数不清的暗流在意图将二人撕裂,裴珩紧紧护住江知婳,将她圈在怀里,极力保持水下平衡。
河堤上,追到河边的几人面面相觑,为首之人蹲下,伸手入水,寒凉刺骨,还未消融的雪水融入其中,带着透骨的寒凉。
那人起身,抬起手向前摆了摆,身后的人持这弓箭上前,其余人将火把置于河边照亮,倏忽,无数箭矢朝水面射落,带着破水之势。
周围破水的箭矢在二人周围落下,力度之大留下“咻咻”的声音,裴珩带着江知婳四处躲避,幸好江知婳水性不错,借着岸上的火光,脚下扑腾,带着裴珩往西北方向游去。
河深水阔,很快二人便不见了踪影,置于黑沉沉的河水透着死一般的骇然。
“钱大人,他们跑了。”河堤上,为首的钱大人垂眸注视着湍急的江面,巨大的拍击将整个河堤都染上了一圈水雾,湿漉漉的。
河面湍急,冰雪消融,寒冷刺骨,他们定然凶多吉少。
如此判断的钱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声道:“撤。”
原先的弓箭手将其箭矢包上油纸点燃,无数火箭犹如散落的流行划过江面,留下一道一道的火光,最终落到对岸的芦苇荡上。
很快,火势蔓延,熊熊烈火冲天而起,不容人靠近。
水下,裴珩最初仍是随着江知婳指引的方向而带着他往前游,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裴珩怀里护着的江知婳感受到他的身子正轻微的颤抖,而环在腰上的手也有松懈之意。
头顶上无数火光划过,透过水面映在二人脸上,江知婳疑惑抬头,只见他紧蹙着眉间,眸中净是痛苦之色,突然呛咳一声,气息不稳,吐出一串水泡。
腰上的力度卸下许多,江知婳忙环住他,尽力稳住他的身躯,腰上突然重新覆上一只宽大的手掌,一股伤不到他她的力度袭来,江知婳被推远,朝着岸上去。
这突如的变故使得江知婳不由睁大眼睛,眼前的裴珩似是已经昏迷,身子犹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向河底深处沉去,幽黑的河底似巨兽张着血口意要将其吞噬。
江知婳侧头望了望河冒着火光的河岸,破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后,再次栽进水里,寻到裴珩,双手破开河水朝他游去。
好在她的水力不错,很快便游到了裴珩的身边,伸手架住他的肩膀,环抱住他,昏迷的头颅垂在江知婳的颈侧,惊呼道竟然比这湖水更为冰凉。
情况紧急,脚下蹬水,带着他往水面游去。
“唰。”
破水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响起。
江知婳选了一处还未烧到的芦苇荡上岸,此处背靠群山,处于对岸的盲角,亦是极好的背风之处。
出水的二人身上浸了个湿透,冷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冷,即便江知婳视线吃下清元丸,也有些抵挡不住的颤了几颤。
裴珩身姿高大,江知婳拖拖拽拽终于把他撤上岸后,忙将他安置在一处,拔出他腰上的刀剑往河岸处砍落满怀的芦苇及零碎的木枝。
幸好火折子外层有油纸包裹着未有进水,将芦苇点燃后,瞬间燃烧,腾起的火光照亮二人的情状。
一身的破布麻衣正湿哒哒地往下淌着水,黏腻在身上,即便江知婳事先吃了清元丸,在冷不丁的寒风吹来时,仍不自觉的激出一阵哆嗦。
而裴珩的情况更为糟糕,火光下,江知婳这才清楚的看见,靠坐在巨石上的裴珩正止不住的瑟缩,犹如寒蝉,而身上的浅色麻衣,竟不知何时,左胸处洇出了鲜红的血液,十分骇人。
“旧伤撕裂了?”
但目前的第一要紧事是失温问题,野外失温稍不留神便会命丧当场,而裴珩显然已经是严重失温,身体瑟缩颤抖,唇齿上下敲击,颔下被死死的咬住。
江知婳立时将其外衣脱下,架在火上烤,只余一件里衣中单的裴珩瑟缩更甚,紧蹙的眉间也在颤抖,而此时江知婳才惊觉,原来他身后中了一支箭,怪不得刚刚脱去外衣时,不自觉的往里瑟缩。
不仅如此,他的耳后似乎也有伤口,江知婳凑近,借着火光才看到,一道锋利的划痕自他颈后延至下巴,所幸有面具阻挡,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下颚处堪堪停下。
一双皙白的素手置于那只玄色面具之上,绑于脑后发间的细绳被扯掉,捏住面具,轻轻摘下。
跳跃的暖光跃在裴珩的脸色,剑眉星目,眉间似雪,发丝如墨,苍白的面容即便在火光的照射下已经不见丝毫血色,映得薄唇愈发白里透紫。
“对,清元丸。”
江知婳从脱去的外衣中翻出瓷瓶,拔开瓶塞往外一倒,却是空无一物。
没了。
最后一颗清元丸在她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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