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毒发

不远处的烧得正旺的芦苇荡吹来阵阵暖流,江知婳继续拾来更多的芦苇及干柴加入火堆,火焰燃得更为猖盛,很快,原先已经湿透的中单里衣被暖风吹干。

架在火堆旁的外衣也已被烘得暖洋洋的,江知婳将披在裴珩的身上。

好在取暖及时,裴珩止不住的寒颤已渐渐平稳,只是面容依旧惨白得毫无血色,如此暖火都未曾将他烤热。

由于有清元丸护体,江知婳很快便被烤的热烘烘的,见他此时已经脱离失温的风险,微微将他翻转侧过身子,查看伤势。

失去箭尾的箭头深深地射入他的左胸处,再往下偏一指便触及心脏,血肉翻飞的伤口处由于泡水过久的缘故,此时已浮囊着。

江知婳看得心惊,也不知这时好时坏,但总之算是止住了血液。

想来是在水下时裴珩便已中箭,只是不知何时他自行将箭尾劈断,独自忍受。

身上并无药物,原先从木屋出发时装好的包裹也在汹涌湍急的水下不知被卷去了何处他身上的伤口不少,这几日堪堪养好的剑伤也有崩裂之意。

江知婳蹙了蹙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二人,还真是多灾多难。

将身上的外衣衣角撤下几块长布条,小心的清理着裴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再布条将其包裹住,以防伤口入了异物。

半个时辰后,逃了一日的江知婳终于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一旁,细密的汗水将她额间的碎发打湿,微微喘息着。

阴云退去,月光如泄,河岸上的芦苇荡已经燃烧殆尽,只余点点火光映在夜色里。

江知婳抱着双膝,下巴藏进双手处,只余一双亮闪闪的杏眼在外,默默看着坐在对面的裴珩。

闪烁的火苗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忽明忽暗,狭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整个人乖巧又清冷地昏做在那,让她竟有些看不真切。

脑海中不断重现着水里那将她推向岸边的一掌,那道如破败拉朽的、直直往下坠去的身姿,坠得她的心下一颤。

往火堆里添上足够整晚燃烧的干柴后,江知婳眼皮沉重,昏昏睡去。

翌日清晨,朝阳破晓而出,一阵鸟啼自低空划过,唤醒世间。

江知婳眉眼微动,抬手轻柔惺忪的双眼,从睡梦中醒来。

地上的火堆已经熄灭殆尽,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而昨夜在她对面昏迷的裴珩,竟然不见了。

江知婳猛地灵醒,瞳孔微缩:

不会是她昨夜睡得太熟,他被山间野兽叼走了吧。

不远处的芦苇荡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高过人的芦苇在不规律的曳动,似乎有人在其中。

江知婳起身,脚步匆匆赶往,越是往里,人声便越是清晰。

“小兄弟,你怎么了?”一道男声惊呼,带着慌乱。

最初还保持着警惕躲避观望的江知婳闻言,掀开挡在前面的芦苇,径直往声源处靠近。

果不其然,河畔堤下,农夫样式的男子背着箩筐,身上水涔涔的,而他手上扶着的男子,便是裴珩。

江知婳提步上前,隔开二人,扶住裴珩,此时才惊觉裴珩胸部以下的衣物均已湿透,往下滴着水,周身寒凉。

“咳咳。”

裴珩轻咳出声。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江知婳抬眸,却见裴珩的面色极其差,惨白如破碎的瓷瓶,似乎稍纵即逝。

有些脱力的裴珩靠着江知婳的支撑勉力站立,幽黑的眼睛望向她,轻轻摇头,“没事。”

一旁的男子上前,在江知婳警惕的眼神中止住脚步,顿了顿,道,“姑娘,我并无恶意。”

昨夜入水,本是男子装束的江知婳散下头发,匆忙来寻裴珩而并未佯饰。

眼前的男子大概二十来岁,利落的盘起绾髻,背后的箩筐装着些许被江水打蔫的药草。

见此人似乎并无恶意,二人将裴珩扶至火堆处。

干柴再次燃起,火焰扑扑,消散湿漉漉的二人身上的寒意。

江知婳将裴珩的外衣架在火堆旁烘烤,朝男子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男子蹙了蹙鼻尖,打了个喷嚏,“今早我在上游因采药误坠雪阳江中,幸好遇上小兄弟相救,否则就要做这江中水鬼了。”

火堆烧得极旺,本就微薄的外衣很快便被烘干,江知婳将其披在裴珩身上。

暖烘烘的外衣瞬间安抚了他入水的寒凉,抿了抿苍白的唇,朝江知婳的方向闻声道,“谢谢。”

“请问此处距离并州多言?”

男子见裴珩朝他的方向看来,但目光似乎没有聚焦地透过他,答道,“你们要去并州吗?那可还有近百公里,若是有马车还能在今日天黑前抵达。”

裴珩闻言,微敛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子顿了顿,将心中猜想说出,“小兄弟可是有眼疾?”

蹲在一旁拾着干柴添进去的江知婳闻言,看了看裴珩,又看了看男子,便听裴珩闻声应道:“嗯。”

火堆旺极,一同入水的男子已经被烤的干轰轰的,甚至觉得有些热而退出去几步远离热源。

可裴珩的面色已经透着易碎的惨白,热源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近身,那双幽黑清透的琉璃眼中,隐隐爬上潮红。

体内冷热交替的裴珩突然感受到额上覆上了一双柔软暖和的素手,衣袖处微微摩擦着他的眉眼,一时怔住。

“糟了,你高热了。”掌下的温度烫得灼人,呼出的气息灼烧着她的手腕处。

是吗?怪不得他觉得体内有一股燥热和寒凉在对峙,激得他一阵冷一阵热。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听不真切。

躲在一旁石壁纳凉的男子闻言,凑上前来,动作熟练地掀开裴珩的衣袖,指尖探上脉搏时,竟被肌肤的温度所惊,怎会如此冰凉?

守在一旁的江知婳见男子的眉头愈蹙愈深,面色凝重,有些担忧,“他怎么样?”

探脉结束,男子叹了一口气,惊呼,“他体内有两股相冲的气息,这两股气息于他犹如万蚁噬心,气血翻涌。”

江知婳皱了皱眉,“是中毒?”

男子点点头,“没错,准确点说是两种毒,其中一种应是近期所中,为噬骨毒,若是中毒之人内力越深,其中毒便越深。”

“中毒之人内力翻涌,时刻不得停息,体内燥热,犹如揣着岩浆,三日后爆体而亡。”

“三日?!”江知婳低呼,细想了当日遇见裴珩已是多日前,早已过了三日之期,那如今是怎么回事?

男子垂眸,将心中困惑说出,“但我看他中此毒已多日,想来应是他体内的另一种毒刚好能暂时对峙抵消,因此能撑到现在。”

“另一种是什么?”

裴珩的额间再次冒出细密的汗水,成滴的汗水流过紧咬的下颚,紧蹙的双眼在微微震颤,江知婳喊了几声却见他并无反应,应是已经听不清人言了。

江知婳扯下麻布轻轻在他面上擦拭,指尖触及汗液才惊觉寒凉,触于肌肤竟如冰雪一般。

男子咬了咬唇,只是摇头,“不知,只是这毒似乎早已存于他的体内,隐隐有些共生的意味。”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但此毒与噬骨毒相冲,一寒一热,非寻常人能忍受。事先二者还能暂时共存,只是——”

“只是什么?”

念及此,男子支支吾吾道,“只是他入了这寒江,起了高热,犹如引子,激起二者的毒性来。”

江知婳瞧着男子有些愧疚的神情,便猜到他许是觉得裴珩是因为救他才成这番模样,刚想开口宽慰,便听他信誓旦旦地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王家村,我是村里的郎中,你们二人可暂去我的居处落脚,虽然另一种毒我无能为力,但噬骨毒……”

“我能解。”

“好,麻烦你了。”目前来说,裴珩状态不佳,需尽快找到落脚处寻医问药。

江知婳朝他道谢,男子连忙摆手,“没事,小兄弟这番情景与我脱不了干系,是我应做的。”

“请问如何称呼?”

“我叫王强,瞧你年岁不大,便喊我王大哥便好。”

---

王家村距离雪阳江不过十公里,村庄坐落于山脚下,背靠群山,规模适中,黄泥乌瓦,偶有商马托着外乡的货物路过,而王强的医馆坐落于村落南边,较为偏僻。

将已经接近昏迷的裴珩扶至客房,躺在古木床上的裴珩睁着双眼,目光无所适从,微弱的声音喊道,“江姑娘?”

“我在。”

王强将一壶热水、毛巾及一碰冷水端了进来,放在床边,道了句“我出去熬药”便退了出去。

满室寂静,偶尔传来裴珩有些不顺畅的低咳声。

江知婳端来杯热水坐在床边,裴珩苍白的嘴唇因高热而烧得干裂,倾身将他微微扶起来后,喂下热水,再扶他躺下。

此时的裴珩身处无间地狱,时而泡在冷泉,时而被置于岩浆,脑海内混沌不已,不知身处何方,思绪飘然寻不到落脚点。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水声,随即燥热的额上被一抹无法忽视的冰凉安抚,拉回了一丝飘散的思绪,接着隐约听见一道温润轻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慢慢地,彻底陷入黑暗。

“终于睡了。”江知婳拧干毛巾,将其叠好再次放在裴珩额头上物理降温。

自送他回来,便不知为何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断断续续,气若无声,明明眼皮早已沉重不堪,却不愿闭上,强行地往她的方向看去。

真是——

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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