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远诗温柔地笑笑：“那样也好，只要有人议论，就对我有好处。当然，你们要是不愿意，也可由我自己接了委托，坐实这个‘自导自演’。”
话说到这份上，凌泉已经佩服起这个长相秀美、温文尔雅的姑娘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为了事成而担上骂名的觉悟，嘿嘿，这倒和我有的一拼。”凌泉道：“只是，你怎么知道你二哥一定是中了蛊，而我又恰好能解此蛊呢？”
“是不是蛊、是什么蛊、你又能不能解，确实得亲眼看了才能见分晓。”褚远诗点头赞同，“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二哥。”
*
庄内房舍众多，排布复杂，褚远诗走在最前面，领着两人七拐八拐，穿过两道拱门、一段长廊后，终于来到了褚远戈的房门前。
褚远诗伸出手正准备推开门，就被一道突然闯出来的身影拦住了，“四小姐，三少爷。”那人作揖道：“你们想看二少爷，我没意见，只是这人来历不明，让他一同进去，恐怕不妥。”
来路不明的凌泉双手枕在脑后，不慌不忙道：“这个简单，我告诉你我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这位门神兄弟？”
这番话成功获得了“门神”的怒视，但他没有理会凌泉，而是继续对褚远诗道：“四小姐宅心仁厚，愿意供流浪汉吃顿饱饭，是他的福气。只是不该将人带来这里，若他是个歹人，定会对二少爷不利。你忘了之前那些人了么，明明受了咱们的帮助，却反过来给孤鸿山庄泼脏水……”
“三师兄，凌少侠不是什么歹人，是我请来的客人。现在是我们需要他的帮助，和之前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褚远诗说话时依旧温和有礼，但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强硬，“我请他来就是为了给二哥治病，还请三师兄快些让开，莫要耽误了时候。”
“他？给二少爷治病？那就更使不得了！”三师兄不敢置信地把褚远诗的话重复了一遍，“四小姐，你莫不是糊涂了？看这人的样子，不害人就不错了，哪里敢指望他救人？”
“喂，我还在这儿呢。”凌泉装模作样地抗议道。
“哼，就是要当着面说给你听，要点脸的话就自己走出门去，可别逼我‘请’你出去。”
“吕进师兄，”褚远诗的语气郑重又无奈，“二哥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中了蛊，不找一个懂蛊之人，只怕难解此结。你难道想让二哥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吗？”
吕进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许，他的目光由褚远诗转向褚远画，再转向凌泉，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四小姐选择病急乱投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至少让我陪同。”
说到这，他目光一凌，意有所指，“若是遇到了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随便你咯。”凌泉不以为意。
褚远戈的房间相当简洁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他的床边也没有纱幔遮挡。床边的窗户开着，用以通风，也使外面的阳光能够照进来，让屋内不至于太昏暗。
自房门推开起，吕进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凌泉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让后者哭笑不得。
“大哥，我又不是牢里刚放出来的死刑犯，不用这么紧盯不放吧？”
“死刑犯不会被放出来。”吕进原本已经试着接受凌泉了，可一听后者轻佻的语气，又觉得心头冒火，开始后悔方才的决定，“而你，也不该被带到山庄里来。”
言毕，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看向褚远画，“我想四小姐也不会认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三少爷，你在外面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我管不着，但把人往这里带就不太对了。”
凌泉闻言，也不恼，只是凑到回家后反而更沉默的褚远画身边，小声调笑道：“这位大哥虽然嘴上叫你‘三少爷’，心里只怕不认呢。”
褚远画没有理会吕进的挑衅，也没有管凌泉的揶揄，只淡淡撇了后者一眼，道：“先看看二哥的情况吧。”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成功让本就恼火的吕进更愤怒了。而凌泉也是乐子看了个够，对褚远画在山庄中的处境也有了一定了解。
四人移步至褚远戈窗前，床上平躺着的男子虽然闭着眼，也能看出其五官英俊，比他的弟妹要更硬朗一些。不过毕竟在床上躺了数月，难免形容憔悴。
凌泉不客气地直接在床沿坐下，顶着吕进的怒目给褚远戈把了脉、又查看了对方的眼珠和舌苔。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凌泉收了手，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道：“确实是中了离魂蛊。”
褚家兄妹都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
褚远诗关切地问：“那你会解这蛊吗？”
一旁的吕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插话道：“四小姐，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凌泉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哥，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现在这叫什么？边用边疑！你若打定主意不信我，刚才就该再坚决些拦路不让我进门。
“若是四小姐的话让你不好忤逆，你就干脆一听到底。不要我开始办正经事了，你又在一旁瞎叫唤，又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看四小姐听你的嘛？”
吕进说不过他，只能干巴巴道：“你能干什么正经事……”而后又求助性地看向褚远诗，盼着后者能听他一句劝。
然而褚远诗的反应还是让他失望了，少女叹了口气，“三师兄，我知道你关心二哥，但还是先听听凌少侠是怎么说的吧。”
凌泉冲吕进得意一笑，“还是你们四小姐明事理。我可是看在你们三少爷和四小姐的面子上才来帮忙的，你要是再打岔，我可就走了。再想找我这样又好心又懂蛊术的人可就难咯。”
“……”
凌泉毕竟真心帮忙，也就不再饶舌，“人有三魂七魄，离魂蛊可使人魂体分离。魂不附体，自然醒不过来，但七魄还在他身上，所以也死不了。”
凌泉在褚远戈小腹上连续按压。
这一举动激得吕进差点动手，但在褚远诗制止的眼神下，只得作罢。
“不错，现在这蛊就在他肚子里，与你们二少爷成了共生关系。寻常人一个月不进食就没命了，你们二少爷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他与蛊共生，一只小虫子需要的口粮比一个成年男子要少得多。
“褚二少爷自中蛊之日起，身上的器官通通停止运转，胃中还存了些食物供他和蛊虫存活。不过等这些食物消耗殆尽，蛊会吃什么呢，好难猜呀。”
听到这里，其余三人俱是一惊。
“那二少爷岂不是……”吕进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被“妖言”蛊惑。可转念一想凌泉在他们地盘胡说八道，确实没什么好处，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看对方怎么说。
“你既识得这是离魂蛊，可知道它的解法？”褚远诗问。
“知道是知道，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了。”凌泉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吕进一眼。
“四小姐……”吕进欲言又止。
“不必担心。”褚远诗知道他想说什么，笑容中多了几分把握，“凌少侠若是真有本事解了他口中的离魂蛊，等着他的就是赏银千两；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咱们孤鸿山庄也不是吃素的。凌少侠，你可要想好了再去接下委托。”
凌泉迷茫地摸着下巴，“一千两银子……能买些什么东西？”
“只要你不过分奢侈的话，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都是没问题的。”
“听起来不错，这活我接了。福来多客栈在哪儿？”
“凌少侠初到雁城，人生地不熟，又是替我们山庄办事，哪里有让你自己去找的道理？”褚远诗斟酌片刻，道：“我叫自乐领你过去吧。”
“自乐是谁？”
褚远诗笑了笑，“就是方才守门的那位小兄弟，他全名叫作方自乐。你们年纪相仿，想必会很处得来。”
*
让凌泉没想到的是，褚远画竟主动跟着他一同前往福来多客栈。但转念一想，却也不难猜到原因。
吕进虽然嘴上叫褚远画一声“三少爷”，但不在乎后者的意见，恐怕孤鸿山庄有不少这样的人。以褚远画的性子，待不下去也正常。
对于褚远诗的提议，傻小子方自乐虽然有疑虑，但也没有像吕进那样再三找茬。
在往城里赶的路上，方自乐一直叽叽喳喳问东问西，让凌泉都有些不耐烦了，对方还不愿停下。
“你真的能解那劳什子离魂蛊吗？”
“我知道解蛊的法子，从来没用过，这次正好试试手。”
方自乐被他随意的语气吓到，连路也不领了，跑到凌泉凌泉身边瞪大眼睛质问道：“这么说你从来没解过离魂蛊，那你哪来的底气把活揽过去的？！”
凌泉理所应当道：“我们那儿从来没有人中过这蛊，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给自己下这种蛊，我上哪儿去解蛊？”
方自乐揪住凌泉的领子咆哮起来：“你把我们二少爷当成什么了？！试药人吗？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拜托，蛊又不是我下的，算哪门子草菅人命。”凌泉耐着性子把方自乐的手掰开，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躲到褚远画身后，“小褚，你们山庄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冲动。”
“我还没说三少爷怎么带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回来呢！”方自乐隔着自家少爷怒视凌泉，话落到地上才惊觉自己这么说有埋怨褚远画的意思。
他赶忙找补：“三少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你心思单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不对！肯定是他下什么蛊控制了你。”
方自乐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吓得连连后退，不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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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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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离魂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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