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什么问题么?”凌泉镇定地问。
“没问题。”那领头的笑着摆摆手,“若是要出城,问题可就大了。但既然你们是要进城,那就请吧。”
他说完,便大摇大摆回角楼去了,一个小士兵紧跟其后。甚至连户帖都没有检查,似乎并不怕有穷凶恶极之徒混进城去为非作歹……看来,梧城之中有比歹徒更可怕的存在。
另一名小士兵却不着急进去,犹豫半天,终是对着二人开了口:“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不论你们来梧城是想做甚,都听我一句劝,回家去吧。”
说罢,又像是怕招惹麻烦似的,急匆匆跑进角楼,不给凌泉和褚远画一点提问的机会。
作为陌生人而言,他的一句提醒可谓仁至义尽。
这三个士兵的所有行为都说明了一件事:梧城有鬼。
凌泉甩着指头上的铃铛串,轻飘飘地问:“宽进严出,准没好事。你可想好了?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哦。你刚才也听到了,等真进了城,想再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嗯。”褚远画定定看着他:“我不怕。”
不知为何,凌泉被看得有点脸热,这可不妙,他移开视线,往城内看去,“是你自己非要进去的,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对面的少年疑惑道:“为什么要怪你?”
“好吧!当我没说。”凌泉时常觉得,和褚远画交流是一件费劲的事,“咱们先下去吧。”
二人一落地,只感到阴气森森、凉风阵阵。
凌泉打了个颤,立即从包袱里取出外衣披上,“我以为到了夏天,就穿不上这衣裳了呢,还好带来了。”
褚远画内力深厚,倒是没多少感觉。
但凌泉都裹好衣服了,这时候再关心也是多余,褚远画双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不开口。
好在凌泉并没有在意他表情的变化,扎着小辫子的少年扫视一圈家家户户禁闭的房门,不自禁摸着下巴道:“我不认为我们敲门了他们就会开。还是想办法抓个路人问问情况吧。”
“你想了解情况么?”褚远画道,“那我们刚才为什么不问那几个士兵?”
“……”凌泉梗了一下,半晌才道,“那几个是官府的人,你觉得他们会说出实情么?”
褚远画不是很懂:“为什么不会?”
“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不是说出实情,而是稳住人心。不论城里出了什么事,人心不稳都会更乱。”凌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绕,便伸出食指抵在褚远画嘴前,“好了,不许再问了,这个不重要。咱们再不快点抓人,只怕全城人都已经回到自个儿家里睡大觉了。”
褚远画对人的研究没凌泉透彻,便乖乖闭嘴,没多说什么。
在夜色彻底落下前,他们总算找到一个跑动的行人,一个穿着灰色麻衣、身材中等的青年男子。
被褚远画抓住胳膊肘后,那青年更加急切了,“哪来的夯货!你们两个不要命我还要命呢!快放手,再不回家——”
他话没说完,三人就同时听到了“噔、噔、噔”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什么很沉的东西在跳动,比人的脚步声要大很多,两次跳动间隔的距离也比人要久。
“要死了你们!”被他们抓住的青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拼命挣开褚远画的手,踉跄且迅速地往前跑去。
*
黑夜即将笼罩整个梧城,王贺知道,再不回家就来不及了。哪怕他早已筋疲力竭、喉咙里满是铁锈味,他也不敢停下沉重的脚步。
事实证明,上天是眷顾他的,噔噔的跳跃声越来越轻,这证明他已经远离那个怪物了。他很快想到两个在他视线中一闪而过的年轻身影,也对,僵尸找到了食物,可不得花点时间享用么?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傻吧。”王贺喃喃道,嘴角漾开一个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他为这两个倒霉蛋的逝去而感到庆幸,庆幸他们的死亡为他拖出了逃跑的时间。
梧城之中,能活到现在的人,人性早就磨灭了。只要他能活下来,谁死了都没关系。
这么想着,他来到藏在漆黑小巷尽头的屋子,熟练地取出钥匙开了锁。进门后,他又推动屋内的桌子挡住入户门。
做完这一切,他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僵尸跳动的声音后,才放下心来,大口喘气。王贺从怀里取出两块玉镯和几锭银子,这是他白天去没人的房子搜刮来的。
虽然对现在的梧城而言,金银财宝没有用,但等僵尸被消灭后,这些东西会重获它们该有的价值。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否则也不会跑了一整天,才搜刮出这么一点油水。
还好那些怪物畏惧阳光,他才能在白天外出寻找财宝和食物。就算被捷足先登了也所谓,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被咬而变成僵尸,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继续捡漏。
僵尸并非视觉生物,因此他可以放心地点亮蜡烛。
火光跳跃着,照亮了屋内的大致摆设:一张桌子、两条凳子,窗前搭着灶台,边上是橱柜,未被照到的角落放着一块长木板,上面摊着一卷铺盖。
这不是他的房子,原本是某户人家的厨房,僵尸来袭后,主人家不知跑哪去了,生死未卜,留下这间厨房和一堆食物便宜了王贺。他又从别处找来木板和铺盖,干脆在这安起了家。
王贺满意地举起白蜡,想看看橱柜里有什么食材可以对付一下今天的晚餐,却被光圈照亮的两张陌生人脸吓了一跳,手中的蜡烛差点掉了。
“你好呀。”其中一人冲他笑了笑,姣好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异常瘆人。
“啊!你、你们!”这是两张他从没见过的脸,刚才说话那个穿紫衣,另一个个头高些的着金衣,他们的衣裳一看就是上等的料子制成的,“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莫名觉得这样的双人搭配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王贺把蜡烛放到桌上,小心地后退两步,细细打量起两个不速之客来。
白金锦衣的少年容貌端正,气度不凡,虽然冷着脸,却还像个活人。
那紫衣少年却不同,他肤色瓷白不似常人,周身还带着一股森然的鬼气,令人不寒而栗。
可若是他是鬼,那另一个……
王贺不敢细想,这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已经大有问题了。
忽然,他福至心灵,刚才他在往家跑时,有两个扯住他的路人,不正是和这俩人相同颜色的衣服么?
他吞吞口水,“你你你……你们是人是鬼啊?”
紫衣少年不笑了,直直看着他,“你说呢?”
王贺差点又要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但他仔细一想,又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这两人如果被僵尸咬了,只会被同化成僵尸,做不了男鬼。他假装害怕,借机走到灶台旁,偷偷拿起菜刀……
然而,他刚碰到刀柄,手腕就被用力打了一下。原本站在门边的金衣少年出现在他身边,“这里是你藏身的地方,你也不想被破坏吧?”
王贺忙不迭点头,伏到地上,“是是是!两位英雄饶命!”
*
“好了,快起来吧,没人让你跪下。”凌泉跳坐上门边的桌子,晃着两条腿,“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不会为难你。”
“您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问你,你刚才跑什么?”
“这……”王贺迟疑片刻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僵尸来了,不跑等死么?你们……难道是今天才来梧城的?”
“僵尸?”凌泉和褚远画对看一眼,“梧城不是有个九黎门在么,你们还会怕僵尸?”
王贺长叹口气,失力跌坐在地,“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跑到梧城来送死……哎,你们有所不知,问题就出在这个九黎门上。这事说来话长……”
“梧城城郊有一座槐阳山,山的西北面下方有一处陵墓,是属于我们前知府梁一啸的。
“差不多三个月前,一伙杀千刀的盗墓贼,进了梁知府的陵墓。也不知他们作了什么妖,竟把知府大人给折腾醒了。
“然后他们当场遭了报应,通通被梁知府咬成了僵尸。后面的事,我想你们也猜到了,这群僵尸又从陵墓里跑出来,祸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这和九黎门有甚关系?”褚远画问。
“别急,我正要说呢。”王贺道,他独身,从小就在王员外府上做杂役,连姓都不是自己的,现在主人家全遭了殃,他一没亲人二没朋友,想吐苦水也无人听。难得来两个听众,自然不能放过。
“在梁知府还有那伙盗墓贼化身的僵尸跑来上面的头个晚上,梧城就死了数十个人,当时他们还没变异,只是太阳底下几具普通的尸体。
“特别之处就在于,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两个血洞。对我们梧城人而言,这样的尸体却比那些明面上血淋淋的要可怕得多。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尸体能在一夜之间多出来这么多!我们知府立即派人去请九黎门的现任掌门苏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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