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梧城阴阳蛊之事解决后,江湖又重归宁静。只有小打小闹,无大事发生。
大多数人都铆足了劲等着三月后的武林大会,不想节外生枝。
只有扬州那边传来消息,庐江那边多人中毒,且消失得十分蹊跷,具体如何,只有去了才能了解。
褚远诗把这事转述给她三哥,不过半个时辰褚远画就已打点好行李,牵出赤月马,准备动身。
行动之迅速,连褚远诗都为之震惊。
“三哥,你这就要出发了?”
褚远画茫然道:“衣服、银两、马匹和佩剑都带上了,只有衣物需要收拾,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每次出门都是这些物事,费不了多少功夫。
“好吧。”褚远诗梗了片刻,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武林大会就在扬州临安,若是没寻到凌泉,可以先去临安找爹娘。我想凌泉被绑定与武林大会有关……你也千万小心。”
褚远画郑重地点头,“放心。”
“寄信人是庐江福来多客栈的掌柜景璇,你到那后去客栈找她就好。”
福来多客栈,和雁城最大的客栈同名,也许背后是同一个老板。难怪褚远诗能那么快得到消息。
“好。”
告别褚远诗后,他又去校场找到二哥褚远戈,后者用力拍一把他的后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褚远画骑着宝马,踏上了前往庐江的路。
策马狂奔的同时,他心中闪过思绪万千。
梧城一家六口的公道得讨,方自乐的仇当报,凌泉……他一定要找到凌泉。
还有……那日褚远诗问他是否对凌泉过于在意了,他当时没回答。心却为这个问题乱了。
此前他一直跟凌泉一起行动,从郁林到雁城、再到梧城,其中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无暇细思,他对凌泉是何种感情?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方变得不可或缺了?
他早已习惯性地相信凌泉,却忘了初遇时,自己对他是抱有几分警惕心的。回到孤鸿山庄时,那点警惕便化为了全然的信任,不被任何人的言语动摇。
他不清楚自己对凌泉是什么想法,他只知道,自己想立刻见到凌泉。这份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他一定要救出凌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每靠近扬州一里,他的心跳就加快一拍。这种莫名的兴奋感原本只在棋逢对手时出现。
——莫名的直觉在告诉他,凌泉就在扬州。
*
同一时间,被他挂念的凌泉正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潇洒日子。
别说褚远画了,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州、哪座城。
在他醒来的第二天,提出如厕的问题后,粉衣女沉默了。显然,她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且,她也不想给凌泉端夜壶。
良久,她沉吟道:“稍等。”便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块厚重的黑布,“以你的内力,想必一天不行清不成问题。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我除了给你送餐外,还会额外带你去一趟东厕。”
说罢,把手中黑布叠成一条,确认戴上后什么都看不见后,才将它系在凌泉眼上。
“拉住我的袖子,跟着我。”
凌泉顺从地照着她的话做了。
他虽目不能视,却能听、能闻、能说、能感受。
粉衣女领着他,穿过一段阴湿的长廊,来到一个充满脂粉香气的地方。
香气又重又杂,争先恐后地往凌泉鼻子里钻,引得他打了个喷嚏。
什么样的地方会有这么重的脂粉气?
凌泉心里有了答案,又笑着提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说起来,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可是姓胡?”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姓胡?”女子疑惑完,又道,“问别人叫什么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这就有意思了,你绑了我囚禁起来,却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会让我怀疑,你上头有人哦。”
粉衣女一贯娇柔的语调变得冰冷,“若是你还想保住这条小命的话,就别些不知死活的问题,小、弟、弟。”
“小弟弟”三字是从她齿缝里挤出来的。
凌泉见好就收,“我叫迷迭香,如果你不想告诉你叫什么的话,我就叫你小胡咯?”
那女子又没声了,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柔情似水,她没计较凌泉报出来的一听就像代号的假名,娇嗔道:“就算我真姓胡,你也不能叫我‘小胡’吧,没大没小。我的名字是文鸢,你可以叫我一声文鸢姐。”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凌泉适应良好,出完恭回去的路上,又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沐浴。
“太久不洗身子会变臭的,文鸢姐也不想在自己的地盘圈养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吧?传出去会让人误会你有特殊癖好的。”
文鸢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她极爱干净,确实受不了自己房间底下的暗室被糟蹋得又脏又臭。
“好,”她微笑道,“你还有什么吩咐,一并提了吧,比如给你裁几身新衣裳之类的?”
“这个倒是不必,”凌泉也笑着回应,“我自己有衣服,你把它们拿来供我换洗就好。”
“不行,”文鸢的声音又冷了下去,“别想着耍花招。”她猛的停下。
凌泉差点没收住脚撞到她背上。
接着,就是石门开启的摩擦声。
文鸢移步至凌泉身后,一掌将他拍进门。
“老实待着,其他事一概别管……明天就带你去洗澡、取新衣。”
这之后,凌泉在这方小天地里,真正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他天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也不会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况且……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是褚远画也不见得信任他吧。
凌泉抿抿嘴,挤出一个笑容,把涌到喉咙口的失落咽回肚里。没关系,他还有自己。
那日离开暗室走到外界后,虽没有其他人,香味却依旧浓厚,且不是自然花果香,而是人工制成的香粉味。
香粉味最重的不外乎两个地方,一是香料坊,二嘛,就是烟花柳巷。
这二者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青楼不仅是男人们寻欢作乐之地,还是非常巧妙的情报收集场所。
原因很简单,不论是大官小吏、商贾名流、文人墨客还是江湖豪客,都是青楼的潜在客户。
这类男人,做了他认为的某件“大事”或听说了某些传闻,总忍不住要炫耀一番,善解人意的伎子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可以大大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口风严的男人也挡不住事后美人的温柔攻势,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随口一套话,他们就乖乖把秘密说了出来。
凌泉之所以对青楼有这层了解,也是亏了他重新踏足中原领土时,有歹人以为他年少懵懂、天真好骗好骗,将他卖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青楼。
凌泉将计就计,在梁州巴中的“软红窟”待了半月有余。从前辈们那打探了不少中原武林的情报方才离开。
“迷迭香”就是他在软红窟时用的花名。
一个心机深沉、想要练就邪功吞并武林的大恶人,他的所有行为都不是心血来潮的。幕后操纵一间青楼来收集情报,十分符合这类人的行为作风。
而且,每天早晨,文鸢带他上去如厕时,周围都异常安静,仿佛一个人都没有。符合青楼伎子们昼伏夜出的作息。
不过,青楼这种东西,每座城都有个好几间。光凭这一点,他无法推断自己所在何处。
好在那人在梧城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风浪。
这么一想,凌泉似乎能放心地在此处躺平一段时间……开玩笑的。
凌泉当然没忘自己来中原的原因和目的。
去年十月,一个神秘人来到他和朝颜所居的雾隐山富春寨,带走朝颜,留下中了奇毒的其他人。凌泉因外出采药而躲过一劫。
然后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查阅医术、不断试药,终于暂缓毒性,要彻底解毒,还得找到始作俑者。
朝颜是为了解药才跟着那人离开的吗?凌泉不知道。
实际上,虽然他们师徒二人暂居富春寨,和寨里其他人的关系却很一般。朝颜虽是苗人,根系却不在富春寨,对当地人来说也不过是外来客。
师徒二人深居简出,在富春寨待了三四年,从未透露过凌泉的汉人身份。
凌泉一直以为是自己聪明谨慎,才没被发现,直到寨民们从毒性中缓过神来,告诉他,他们早就知道他不是苗人,这些年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更坚定了凌泉寻找解药的决心。
而现在,凌泉心里的问题简直堆成山了,可以简单分为三部分。
既然幕后黑手卖朝颜一个面子留凌泉一命,那么朝颜知道凌泉的处境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授意的呢?
梧城穿黑袍那位是幕后黑人本人么,还是说他或她也只是对方的一个手下?
他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不是青楼?如果是,那么它是否也在那人的掌控中?幕后黑手的阴谋,文鸢知道多少?她又参与了多少?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文鸢,不过该女子心思缜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想从她口中套话可不是件容易事。唯一的疏漏大概就是带他去外边如厕,又或许,对方根本不怕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里……真的是他以为的青楼吗?
这些他通通不知道。既然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的话,只好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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