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人走得差不多了,咱们进去找他们吧。”凌泉提议。
“正有此意。”
两个从未上过学堂的人,带着好奇心踏入了这所书院。
书院外围的白墙,在时光的侵蚀下微微泛黄,显得有些老旧。院内青石铺路,种着松竹梅和各式奇花异草,环境清幽。
大部分学子都离开了,只剩个别留下来打扫讲堂。
整个前院都不见大圭和罗青山的身影。
不对劲。
昨天罗青山对大圭说过,等他一起出门。所以大圭应该不会提早离开。
凌泉随机找了一个洒扫的学生,问:“你有见过罗青山先生和冷大圭吗?”
这俩人作为新加入的,在学生中有点知名度。
那学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罗青山今日告了病假,没来讲经。至于冷大圭……抱歉,我没印象了。”
褚远画道了谢,二人一合计,决定先去后院斋舍处找罗青山。
谁曾想,刚越过二门,褚远画就变了脸色。
凌泉敏锐地注意到这点,问:“怎么了?”
“有打斗的声音。”褚远画竖起耳朵努力聆听,“就在……池塘旁的假山后边。”
话刚撂下,他就率先奔了过去。
凌泉隐约有了猜想,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等他慢悠悠踱到假山后时,果然看到倒了一地的学子,和惨兮兮蹲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冷大圭。
褚远画直直地站在一旁,面含愠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声问。
那几个恶劣的学子从地上踉跄爬起,没有回答褚远画的问题,就要往二门的方向跑,却被凌泉堵个正着。
凌泉笑得亲切,“大哥哥问你们话呢,不回答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那几个学生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白胖的阿斌不敢和他们对视,便对着冷大圭喝道:“好你个冷大圭!找了这么多帮手,病了一个罗青山,又来两个野男人,他们该不会也是你那寡妇娘的姘……”
话还没说完,便听蹭的一声,褚远画握着剑闪现在他面前,抵住他的脖子。虽然剑鞘还在,但阿斌还是吓得瘫坐在地上。
拿着凶器的冷面阎王淡淡道:“你说话应该客气点,至少不该造谣。”
“我我我……”阿斌从未受过此等对待,打着颤道:“这都是我爹妈说的。不然、不然冷大圭无权无势的,你们帮他做什么?不就是……看上他娘了么……”
“好超前的育儿理念,”凌泉感叹道,“你爹妈不来书院当教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我爹才不会放着大钱不赚,跑来书院当穷酸先生呢。”阿斌不屑道。
“老大,这小白脸好像不是在夸伯父伯母。”一个瘦子最先回过神来,提醒道。
“用、用你说么,我当然知道!”阿斌红着脸道。
说话间,冷大圭也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躲到褚远画身后。刚才的遭遇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褚远画护住他,冷声问:“你们为什么欺负冷大圭?”
阿斌梗着脖子道:“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非要维护他呢?你们护得了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吗?”
那瘦子壮着胆子来到阿斌身边,凑近他耳语道:“老大,这话不该当着他们的面说。”
他自以为说话声音很轻,却还是全被耳力极佳褚远画捕捉到了。“嗯?”
经瘦子提醒,阿斌虽然后悔,但不想在小弟们面前失了面子,又见褚远画和凌泉穿着朴素,便道:“怕什么?他们还真敢在这里杀了我不成?等我告诉了我爹,有他们好果子吃!”
“啊呀,那可难办了。”凌泉亮出匕首,摸了摸刀刃,“可不能让你活着去报信。”
阿斌惊恐地手脚并用往后爬,“要要要要是我死了,我爹更不会放过你们了。”他终于认怂,“……大不了我以后不欺负冷大圭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说到做到?”凌泉摊着手道,“要是放你走,你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告状,让你爹派人来追杀我们怎么办?”
他说着,蹲下身子,匕首在阿斌脸上划了划,“不如现在就把你们都杀了,再嫁祸给书院……就算被逮住斩首,黄泉路上也不愁人陪。”
孩童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灵气,阿斌意识到,眼前的漂亮少年真的动了杀心。那股阴森的气息令他不寒而栗。
他顿时觉得凌泉比那个冷面大高个还可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抽噎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他那些小弟更是一声也不敢吭。连最有注意的瘦子都不再多嘴。
凌泉笑容不变。
阿斌没招了,举起三根手指:“我贾斌发誓,要是我今后再欺负冷大圭、或者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一个字,我爹贾逵就再也赚不到钱!”
“还算有诚意。”凌泉沉吟道,“其他人呢?”
在凌泉和贾斌的双重压力下,贾斌的几个小弟也不情不愿地发了誓。而后这些顽童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看着那些学生远去的背影,褚远画担忧道:“你这样吓唬他们,万一他们当真了可怎么办?”他不想凌泉因逞口舌之快而惹上麻烦。
凌泉眨眨眼,“谁说我吓唬他们了,我这人从不说假话,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安静了一会儿,几乎被当成空气的冷大圭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两位哥哥——”
“不客气。”凌泉顺嘴接道,打断了大圭接下来的话,“你们怎么到后院来了?”
“我……”冷大圭垂下眸子,“听说罗先生病了,我想来看看他。”
“这么说,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咯?我们是他的朋友,麻烦你带我们去他的斋舍。”
凌泉对冷大圭说话时全然不像罗青山那么柔声细语,似乎不是出于怜惜才救他的。这样的落差让大圭有些难受,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好。”
三人到罗青山斋舍外边时,后者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他挣扎着支起身子,“是谁?”
“是我,先生,我想来看看您。还有两个自称您朋友的人。”冷大圭沙哑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中挤进屋里。
“……进来吧。”罗青山柔声道。他清楚自己在庐江,除了书院的同袍外没什么认识的人,能自称他朋友的只有昨日遇见的那两个怪人。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还能怎么推脱?
况且他现在也染上怪病,不趁机求助的话恐怕也要小命不保了。
“先生,你怎么样了?”大圭高声问道,推开门就要往床边冲,见了亲近的人,方才的胆怯一扫而光。
凌泉却及时揪住他的后领,“你们先生不知道害了怪病,离那么近,是想被感染然后逃避上学吗?”
大圭又怯生生道:“不是,我……”
“好了,离远着。”凌泉吩咐道,自己却往床边走去。斋舍不大,没走几步就到了,“阿竹,你看着他点。”
褚远画这次没有爽快答应,反而问道:“你过去做什么?”
“替他把脉啊,”凌泉道,“我学了多少年蛊,就学了多少医。医术还是有点保证的。右手伸出来。”
罗青山依言照做,并一直关注着凌泉的脸色。然而对方自手搭在他腕上起,就没有变化。他无法猜测自己的安危。
过了一会儿,凌泉收回手,“左手。”
罗青山侧过身子,把左腕送到凌泉面前。翻身的动作让被子落了大半到地上,凌泉蹲下身子替他捡起来。
……一套望闻问切后,罗青山忐忑地问:“凌公子,我这是什么病啊?”
“嗯……从脉象来看嘛,”凌泉故意顿了顿,缓缓提高声调,然后猛地落下,“你没什么毛病啊。该不会是想偷懒才故意告的病假吧?”
“不可能!”罗青山惊道,“我昨天夜里就辗转难眠,今早被钟声叫醒时也是晕眩无力,故此告假。凌公子,褚公子,罗某不是怠惰之人。”
“凌泉,我也觉得罗先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他的症状有些像——”褚远画话说了一半,便被凌泉打断。
“可他的脉象除了虚弱一点,确实看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
罗青山心里害怕得紧,毕竟城里害那“摄魂病”的人已经有两个去世了。这种时候还是凌泉的说法让人更愿意相信。
“可能是我前段时间太累了吧。”出于自我安慰的心理,他道,“毕竟我也没画过影神图,不大可能得那怪病。”
“希望如此吧。”褚远画沉吟道。
“既然罗先生无大碍,我就放心了。”大圭道,“我还得回家烧饭,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小家伙,你现在就会烧饭了?”凌泉笑着问。
“嗯,”大圭骄傲地点头,“娘每天酉时才下工,到家时都酉时二刻了,我想让她一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怪孝顺的。”凌泉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感叹,“阿竹,咱们也该走了。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打扰病号,咱们可不能比他还不懂事。”
三人告别罗青山,走出屋子。
一下午由昏暗的室内转到光亮的室外,大圭一时无法适应,因眼拙而被路上的大石块绊了一脚。
褚远画迅速飞身过去,将大圭接在怀里,接到人的一瞬间,他神色微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不留心是察觉不到的,凌泉注意到了,却同样没有表现出来。
二人跟在大圭身后,把他送回了家。现在还不到酉时,银珠还没回来,没机会自然地和她说上话。
幸而今天的收获不小,他们也不觉得遗憾。
大圭礼貌地写过二人后,就进了屋锁上门。
褚远画深深看了那扇门一眼,才转身离开。
吃过晚饭回到客栈客房后,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是发现什么了?”凌泉确实外边没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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