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辞青苕

全场寂静。

他们都知道薛娆所言非虚。

“知道了,什么时候启程?我还得先去府衙报备一下。”月十三站起身来,神情难得是掺杂了平稳的平和。谈游幸望着她,只觉她周身突然出现了一种沉静的气质。

“我原定是明日······”

“三日后,”致玉打断谈游幸的下文,一句拍板,“行囊良马我给你备。”

月十三动了动眉毛,在致玉觉得她是不是想反悔的时候,只见月十三软着眉眼歉然一笑:“我不会骑马。”

“······”

次日巡逻的签,月十三在休沐前一日就抽好了,竟然是支晚签——第一次由她自己抽到手的晚签。

当时的月十三欢悦无比,回家的路上“斥巨资”买了块豌豆黄奖励自己,可现在的月十三却有些惆怅。眼见报过到后离上街巡逻还有些时间,便直接去了蒋长官的书房,犹豫片刻,叩响门扉。

“进。”蒋岂由将刚从飞鸽腿上取下来的信笺沾上火星烧了,抱来如山的文书开始批阅。

月十三得到首肯推门进来,又小心的轻声将门闭好,走上前看着执笔伏案的蒋岂由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说。”言简意赅。

月十三挺直腰板清清嗓,没来由有点儿心虚:“我后天要离开青苕镇了,应该要很久回不了府衙,故而,来向您辞行。”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把辞职说得很委婉了。

“好,明天等文房管调动那边的人来了,你自己去登记。”

蒋岂由头都没抬就应到,让月十三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没听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她忐忑搓了搓手,小心道:“那我先出去了?”

得到桌后人点头的示意后,月十三长出一口气,行了个礼转身走得飞快。

在她的身后,蒋岂由在门被关上后抬了眼,皱着眉好似思索着什么。待回过神来,笔尖早已在纸上顿出老大一个墨点。他叹口气,将那摞文书拖到一边,从桌角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信纸,重新研墨。

月十三今日与运气好的一如往常的上官大姐并肩走在队伍最后,又跟一群人像上次那样,围坐在了弥音楼对面的茶棚里,点了两三壶粗茶。

眼下气温逐渐趋向暖热,天边此时漫着蓝紫红的暮色,洒在弥音楼的琉璃瓦上,和着花木香更显荼蘼。

当然,最重要的是显着更像个销金窟,能把人的荷包榨个精光的那种。

月十三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的糕点还有点儿温热,但她掰下来一块却没放进自己嘴里,而是放在了自己垂地的藕色衣摆上。方才在点心摊前喵喵叫着不肯走的黑豆扭着屁股凑上去闻了闻,明明胡须都碰上了还是不屑一顾似得走开,看得月十三颇想抽她一巴掌。

不过还好正在薛记肉饼铺摊主跟前摇尾巴的黄豆听到召唤就一溜烟跑了过来,甚不嫌弃的舔走了那口连给她塞牙缝都不够格的糕点,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月十三,尾巴甩出了花。

月十三从油纸包里取了掰过的那块出来,分成小块全给了黄豆,别的就在两张桌里传了一圈分了个精光。

待黄豆过了嘴瘾,坐在她旁边拱她的手,她才嫌弃的提起衣角抖了抖,可渣子掉了口水印子却掉不了,让她只能无奈叹气。

楼中此时响起歌声,月十三觉得颇耳熟,一琢磨,猜测是昨天在后院中遇到的圆脸女子,那一把好嗓子无论说话还是奏唱都果真引人的紧。

歌声毕,她转头想与上官大姐说话,刚转头却听背后传来极快的步履声,又随着众人把头转了过去。只见两个容貌颇娇美的女子在茶棚外站定,一身衣装与这里的粗布麻衣格格不入。

“打扰各位雅兴,”一女子开口,声音清亮,“我们楼主请各位侠士饮酒,还请莫要拒绝。”

月十三越过她们朝楼前看去,果真见致玉打着扇遮了半张脸靠在门边,眼带笑意。

两个女子没待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将托盘中的几壶酒放下,壶盖一开,酒香沁人——虽不是“未饮心先醉”可也定是好酒。

月十三闻着那味儿,忍不住替致玉肉痛。

一、二、三、四···六壶呢。

除去月十三之外的九人,此时眼神已经不知该往哪里放了,看眼酒壶看眼两个貌美的女子,眼神里迷茫掺杂着震惊惊喜,一时竟然没谁先上手倒酒。两个女子见他们这般相视一笑,一个福了福身道:“我们楼主请月姑娘楼中坐。”

九人的目光连着黄豆黑豆的目光全落到了月十三身上。

月十三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觉得自己此时像一位马甲掉了的世外高人,下一秒就该掸掸衣服抱个拳,挺胸抬头不回首的走出隐士风姿。

当然了,夸张惊叹的画外音自然也少不了······

她的胳膊被人拍了拍。

月十三回神,只见所有人都冲她努嘴示意。

“······”

月十三跟着两个女子进了弥音楼,这次直接上到四楼的一间厢房。厢房中,致玉薛娆都在。甫在镜前坐下,她就在镜中看到致玉掂掂手上的一只冠,薛娆拿着一盒唇脂在打量,面上皆带笑意。

“先这样,再这样,一手捏住冠一手插发簪,高些显精神,但记着别太紧。”

“唇脂提气色是一把好手,指尖蘸取,从中间向两边抹开。”

“左边右边勾着绕几圈,那发簪或发扣固定,这样半披着的头发打斗时可好看的紧。”

“······”

待月十三带着一脑子昏沉从楼中出来,胳膊比写了一天毛笔字还酸。走在路上,她告诉了上官大姐自己后天要离开的事。

上官大姐抱着赖在她身上不下来的黑豆,闻言沉默了半条街,长叹口气语气惆怅:“我少年时,看着江湖也是满心向往,可后来就觉得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这才来到了青苕镇安顿下来。”

“小十三,你是为什么想走呢?”上官大姐问。

“我······”月十三停顿了下,“可能,是我想去看看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哈,好孩子气的话,”上官大姐低低的笑,抬步走到前面,声音散在风里,“去吧,去吧,如果真怎么了大不了就回来,反□□衙里每天都缺人。”

“一会儿抽签我估计又是晚签,后天就不一早去给你践行了。”

月十三落在队伍后面慢走着享受晚风,拍拍折回来挨着她走的黄豆,一人一狗一起小跑着追上队伍。

天上的星子扑闪着追随,风里晃一晃,就隐入了晨光。

早巡回来的月十三跟着大家坐在院中台阶上配着小菜啃了个窝窝头,粥喝了两口烫的下不了嘴,于是被她搁去桌子上晾着,自己穿过众人带着些困劲儿的谈笑声寻去文房做了登记。

而后折回去把粥喝干净后,没再抽签就离开了府衙,直冲弥音楼去迎接两人的妆发恶补——弥音楼酉时迎客寅时息,也不知这两人哪里有那么充沛的精力。

离开那天,月十三起了个大早给酒夫人的院子做了个清扫又细致收拾了屋子,表达感谢的信、钥匙还有她攒下来的一半“孔方兄”被她搁到了酒夫人寝屋的桌上,临走竟对这间住了小半年的院子起了些恋恋不舍的心思。

闭门,落锁。

月十三在街角买了两个包子,边啃边往弥音楼走去。

楼前,致玉、薛娆、谈游幸都在。

今日的谈游幸一袭银灰色劲装,连眉上的抹额都换了搭配的颜色,玉树临风少年郎,勾唇一笑真真好不潇洒明净。

“来啦,吃饭没?”他热络的挥挥手上马缰。

“包子。”月十三冲他扬扬手上的空油纸包。

致玉说全包就真的是全包,衣食准备都没让月十三花丁点心思,赶制出来的八身衣物、几套簪钗束冠并着日用品都妥帖的归置在箱里固定在马鞍后。月十三虽然还是无法完全做到心安理得,但也信任的接受了。

她将油纸包团了团丢到薛记肉饼摊边的竹篓里,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新奇的打量谈游幸牵着的两匹马,上手摸了几把。

“喏,拉着,”谈游幸将其中一根马缰塞入她手中,冲那匹马扬了扬下巴,“你的坐骑,在本少侠教你之前你可以先和他熟悉熟悉。”

“玉姨,那我们现在走了?”

他这两句话说得毫无停顿,月十□□应了几秒才将视线投向了她连招呼还没打就要先辞行的两人身上。致玉点头,他们便一人牵一马向西而去。

“打个赌吗?”

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致玉摇着扇子,轻声问薛娆。

而后者毫无兴趣,睨她一眼后眼睛几乎要闭上:“你还赌上瘾了是怎么?”

“少废话,赌不赌。”

“我去睡了,你自个尽兴吧。”薛娆转身就走。

身后丝履踏上阶梯的声音响起,张口的声音似在低语:“我赌她到了一年之期不会立马回来,赌注嘛······”

“就这座弥音楼吧。”

“这么多年,她可是最像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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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辞青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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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幸识江湖远
连载中云舟酣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