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晓得谁是如花姑娘？”
谈游幸自主恢复了表情，斟酌着问她。
月十三略有疑惑，也斟酌一下回道：“我初来乍到，这是第一次来弥音楼。方才我同僚跟我提到了这位姑娘，我才突发奇想想问一下的，是……怎么了吗？”
“能怎么？”致玉靠在栏上笑出了声，“你口中的如花姑娘嘛，好巧不巧，正是这位薛娆美人在江湖中得的个雅名，因为啊······”
“因为我的恩人曾夸过我一句——‘如花似玉’。”
薛娆放下酒杯，掀了眼帘看她，神情似笑非笑。一双与致玉颇有相似的狐狸眼勾着媚，缓缓在月十三呆滞的脸上轻扫。
“这样啊……姑娘如此貌美，用‘如花似玉’来形容姑娘，自是再合适不过。”月十三将杯中酒饮尽了，便不再两手捏着杯子挡在唇边。
放下杯子后右手支脸，顿觉那些灼热的目光与自己隔开了距离，不由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干净，就见致玉又提了壶给她斟酒，眸中含笑：“方才，月姑娘说自己初来乍到，不知姑娘以前一直在何处生活，又是为何来了我们青苕镇？”
致玉此言一出，桌上三人都向月十三看来。
月十三默了默，被突如其来的提问问的脑中一片空白，不同种类的谎话在喉头滚过一遍又一遍。
“我······”
“玉姨，这不太好吧？”谈游幸倚在椅背上，突然打断了月十三的话，笑得散漫又和气。
“江湖规矩——不谈来处，只问去路。”
致玉偏头与薛娆对视一眼，垂首弯了下唇角，坐正了提杯道：“游幸提醒的是，确实是我的不是，还望月姑娘莫见怪。为表歉意，这杯酒我干了。”
“嗳！这可是‘未饮心先醉’！佳酿啊，玉姨你竟然一口闷着喝？简直暴殄天物！”
落座后一直滴酒未沾的谈游幸此时瞪大了眼，看见致玉将杯口倒翻过来扣在桌上后冲他得逞一笑。脸上写满痛惜的不可置信，那种出挑的俊朗更加生动。
“楼我的，酒我的，就连‘未饮心先醉’我也能随便喝。可不像你，花钱大手大脚，出门在外钱袋风一吹都飘，馋的不行了才来我这弥音楼里待几天蹭酒！哎，有钱就是好，你说是也不是？”
月十三听着他们二人说话，心中攒住的局促慌张一扫而空，一边看着致玉倚栏笑得娇媚，一边含蓄的用余光瞟向左侧的谈游幸。
心上突然就升腾起一种感慨和欣慰来——
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敲下的一个“完”字而停止向前的脚步，每个人都仍生动鲜活的活着，拥有着属于他们的人生。
月十三的眼眶突然就有点发热。
“月姑娘觉得我刚才那支舞如何？”
金丝红纱带着些酒水清甜的香气拂过月十三肩头，原来不知何时，一直悠悠坐在那边喝酒的薛娆竟是过来了。她站在刚及腰的红木雕栏边，偏头轻声询问，神情淡淡。
一时，连楼中酒客的交谈声都弱了。
“自是，极美的，简直惊为天人。”月十三笨拙的夸赞，站起身来挪了两步立到薛娆身旁，小心地避开了四面八方落在薛娆脸上的视线。
“这支舞，名曰‘血色’，”薛娆垂着眼睑，看着下方不断有物什被掷入的金银池，“从曲到舞，都是我与致玉共同编就，编给我的恩人。”
“可是，很可惜，她可能看不到。但我每过一段时间总会上场跳一遍，想着……说不准呢？”
发现自己突然被美人当作倾诉对象的月十三，在经过自我感动后接受良好，她抬手轻轻拍在薛娆的小臂上：“是啊，说不准呢，薛姑娘你的名气这么大，还是江湖第一美人，你的恩人指不定哪一天就来了。”
月十三这句话里，临时抱佛脚的成分很大，“江湖第一美人”就是跟薛娆站到栏边了才听大堂的人议论的。
在她的背后，谈游幸震惊的神色不加掩饰，惊讶的看眼月十三分了心后，口头便落了致玉的下风。最后只能默默闭了嘴，单手扶额，嚣张的少年气焰被狠狠打压。
致玉与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过招，赢了也不觉惭愧，兴致勃勃的看着栏边的两道身影，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
要说起薛娆“江湖第一美人”这个称号的来历，实在是有几分令人啼笑皆非在的。
若她只是在弥音楼里做个舞娘，那最多也只是“青苕镇第一美人”，无论是否真的长相容冠天下，也万万扯不上江湖。
可薛娆曾参与过前年的江湖风云会，拿着一柄一尺长的青锋刃上场，险胜两局后就彻底败下阵来，名字吊在了那年江湖风云榜的末尾，前千名都无缘。
但无论结果如何，脸在江山在。
过程不提，“江湖第一美人”这个名号薛娆拿到自是当仁不让的。只是毕竟······确实没几个人冒犯的在薛娆面前提过这个罢了。
可月十三并不知道，毕竟这剧情发展是她从未写过的内容。
圆台上的舞曲歇了，清凌凌的琴音在一位女子手下流淌而出，缓缓幽幽，不过片刻就好似将楼中的纷杂涤荡一空，连花木香都愈加浅淡起来。
薛娆在琴声中望向月十三，神情依旧似笑非笑，干净的眸底却似有什么在翻搅：“是啊，我名气都这么大了，就算她不知道她当年救过的人是我，也该知道青苕镇有座弥音楼。如果她还活着，总该会来的吧？”
“啊······”月十三听出不对，不由愣住。
“当年，我恩人在采花贼手中救下我，此后我与她便从未见过，”薛娆似是陷入回忆，神色温柔，“这些年致玉楼主带回楼中的生人有许多，有与她长相相仿的，有与她同姓氏的，可······这世上终是只会有一个‘十三青’。”
月十三呼吸发紧，如遭雷击。
十三青······
十三青正是主角团中那位惨死的少女，于江湖之中的名号啊······
月十三深吸一口气，是了。
这位少女穿越来这里后，被弥音楼楼主致玉收留。正是重伤一采花贼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颇有武学天赋，继而与那两位九虔派少年一起离开青苕镇闯荡江湖的。
十三青重伤采花贼的武器，是一根被她突然用内力灌入控制，以至于破空而去直插入其腹部的笔杆为青的毛笔。
月十三当初之所以好好描写了这个，是为十三青往后使用的武器狩燕刃做铺垫。
可对于十三青当年救下的那个女子······
月十三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当得起一句“容色倾城、如花似玉”的薛娆，心下满是震惊。
这谁想得到呢？
当时她几乎没有着墨、连名字都没有花心思想的一个角色，现在竟已是这样的一号人物。
“知道‘十三青’的人多，可知道她真实名讳的少之又少。那些刻意抹消她存在痕迹的心虚之人实在太多，好像她的名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可其实啊，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她叫······”
“月、昭、暲。”
薛娆转过身来正对着月十三，美艳至极的眉眼此时极有压迫感，她笑着走近一步：“月这姓氏很少见的，不知月姑娘，名为何？”
月十三心尖一颤，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她那样的人啊，不该被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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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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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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