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近乎凝固的对抗氛围让人感到压抑。
一张巨大的圆桌上，燕帝与游书凝面对面坐着，其余大大小小的世家掌门大气不敢吭一声。
游书凝歪头支腮，另一只手上上下下抛着一块火红色的石头，他直视燕帝笑道：“为何不开？莫不是陛下还天真想着能控制龙族吧？”
燕帝冷声道：“姜元白已是我阶下囚，龙族无首，假以时日必能被拿下。”
游书凝嗤笑，他意有所指地睨了燕帝残废的双腿一眼，轻飘飘道：“陛下究竟是小瞧了龙族，还是高估了自己？”
燕帝嫌恶地盯着他，双腿被废，燕帝的性情一日比一日阴郁：“神明降世，岂有龙族生存之地？”
“那不如听听颜前辈的意见？”游书凝话锋一转，所有人看向了懒洋洋的青年。
颜瑾一派闲适：“三言堂就是给大家个面子来参与参与，具体决策嘛——”青年眯起眼嘘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那北山——”游书凝话音未落，北山飘渺就打断道：“神明降世，世间灵气锐减，诸位不会察觉不到吧？”
游书凝被截了话头，也不恼火，他笑吟吟接话道：“您请直说。”
“神明若再大举使用灵力，我们这些小角色，岂不是要变回凡人了？”北山飘渺挑起眼梢看向燕帝：“届时陛下这皇位，不知还能不能被保住呢？”
燕帝大怒：“放肆！”
“陛下息怒，北山族长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您又何必如此气急败坏呢？”游书凝微笑道。
燕帝手背腾起青筋，他死死抓着椅子扶手，胸膛起伏：“你当初与龙王狼狈为奸，孤没找你算帐。”
“孤绝不会饶了你。”
北山飘渺眸色冷了下来：“那陛下最好有命来算账。”
游书凝看完热闹，又继续道：“看来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既要保住灵力，又要驱逐龙族，这界门，我们非开不可。”
——
莹莹森林，幽幽星光。
唐梅颂背着从无忧林另一头雪山里凿出来的厚厚一袋雪，狂奔至无忧林的这一头。
他不能碰雪，便让扶枝澜带着雪去布置陷阱。
几刻钟后，二人藏在树后，盯着雪堆瞧。
半炷香后，果真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兽蹦跳着朝雪堆冲去。
眼见着踏雪就要上钩，几根丝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踏雪的身躯。
顷刻间丝线变换，便将踏雪绞杀至一丝一毫的皮肉都不剩。
唐梅颂压根来不及阻止，他怔愣片刻，回头无奈：“扶枝，你做什么？”
扶枝澜蹙眉看向自己的手，嗓音冰冷：“控制不住。”
他顿了顿，又道：“兽芽惧它，所以控制我杀了它。”
唐梅颂拧眉思忖片刻，“不如你走远些，等我收集到踏雪的血，便来找你。”
扶枝澜瞧着他，点了点头：“未尝不可。”说罢他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他就被唐梅颂抓住了。
少年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声音哀求：“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扶枝澜顿了顿，“好。”
唐梅颂万分纠结地松手，目送人偶越走越远。
又蹲守了近乎一个时辰，才来了一只落单的踏雪。这次唐梅颂动作很快，他将陷阱捕捉到的踏雪禁锢住，用利器小心翼翼地割开一道口子，随后将其好好包扎便放走了。
唐梅颂将装血的瓷瓶放在衣物里收好，随即匆匆忙忙向扶枝澜的方向追去。
却在不远处发现扶枝澜被一群踏雪围攻。
扶枝澜尚有理智，不肯伤他们，但踏雪却很记仇，再加上天性使然，它们扑向人偶，想用牙齿里的剧毒注入他体内。
千钧一发，唐梅颂扑了过去，挡下了那些撕咬。
踏雪被他的温度烫的四处逃散。
扶枝澜接住他，同样被烫住，但人偶没有推开他。
鲜红落了一地，扶枝澜静默着，头痛欲裂，体内的兽芽隐隐有崩裂之势。
唐梅颂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就因为强烈的毒性而昏迷。
所以他便没听见，人偶那颤抖而低不可闻的嗓音。
“......唐、梅颂？”
“听着，白日里我不管你们如何消遣，但绝不可惊扰到宫里的贵人们。”老太监扯着嗓子，锐利粘稠的浑浊目光扫过面前这一排新入宫的宫人，在瞥见某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时，眼睛眯起，丑陋的心思渐渐弥漫开来。
老太监收回目光，继续在前头带路：“作为掌灯人，你们切记本分，夜间在自己的位置好好待着，累了也不能动。即便四周无人经过，也不可放松。”
“灯笼里少了一只萤虫，你们的四肢就得少一条。”老太监满意地看着这些稚嫩的少年脸上浮现出的恐惧，随即道：“这是你们住的地方，散了吧。”
“你，就是你。你跟我走。”老太监叫住那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情绪的少年。
恶心又带着**的视线放肆地打量。
少年似没有察觉，依旧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老太监把少年带到自己的寝屋，看着少年一路都乖巧跟随，他的心越发瘙痒。
门被合上，幽幽的光线落在墙角一地的刑具上。
老太监迫不及待地道：“我好歹在宫里待了多年，多少有点地位。你若跟了我，往后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少年默然。
老太监逼近一步，拿出了一打绳子：“哑巴？没关系，哑巴也挺带劲。”
捆灵绳在灵力的操控下，重重缠住少年，绑了个结实。
老太监凑前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少年竟生了双如此妖冶蛊惑的眼睛。
他色心大发，撅起嘴就要亲上那红唇，却没注意到少年手里翻涌的杀气。
少年正欲掐诀杀了他，却在那一刻陡然一顿。
灵气消散。
少年眸光茫然一瞬，下一秒整个人散发出冷凝的戾气。
他一脚踹开扑上来的太监，旋即面无表情地折断了自己的骨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挣脱开了捆灵绳。
老太监“唉哟”一声跌倒在地，随即惊恐地看着少年一点一点把自己错位的骨头又接了回去。
然而少年还没走几步，又被绳子缠住。
老太监心里一喜，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柄玉势，奸笑道：“小美人还是从了我吧。”
“啧”，看着步步逼近的太监，少年不耐烦地咬破自己的下唇，血迹中浅淡的灵力缓慢成型，凝聚成一个拳头，随即狠狠地揍了上去。
如果赤龙在的话，就会发现这招正是谢瓷出世不久还未学习任何术法时无师自通的招数。
几刻钟后，谢瓷偏头吐出一口血，满目都是冷漠。他迈出门槛，反手关上门，将里头奄奄一息躺着的老太监锁死。
少年在迷宫似的宫内徘徊，陌生的环境和潜伏的危机让他眉目压着烦躁。
谢瓷在又一次吐血后，冷静又习惯般地擦去唇角血痕，不过随着衣袖滑落，他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到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手臂上。
白皙紧致的小臂，蜿蜒着笔锋凌厉的刻印。
有人曾一笔一划用刀锋刻下了一句话。
谢瓷盯了片刻，才垂下手，再次打量起周遭。
姜元白倒是认识，可关押他的地方，就不知在何处了。
早知道把那太监抓起来带路算了。
少年想着，却突然见前方一棵树上倒挂下来一个人。
那人面目妖冶俊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瓷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
直到那人忽而开口：“你怎么变成凡人了？”
谢瓷微不可见地挑眉，熟人？
褚爻此刻困惑极了，他虽一直都不信谢瓷会死，但也没想过对方会变成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凡人。
早在谢瓷进宫那一刻，父神的精神力就开始躁动，威压让几个神明喘不过气来。
烛红妆提出要把谢瓷带过来，褚爻便自告奋勇去抓人。
几个神明里头，只有褚爻正儿八经地见过谢瓷，且也算有点交情。
谢瓷没开口，褚爻也没时间追问，父神的威压快让他维持不住这副莲藕身了。
“跟我去见父神吧。”褚爻直接明了道。
出乎褚爻的意料，少年竟然面无表情、甚是冷淡地拒绝了。他甚至没说话，目不斜视地就直接离开。
褚爻急躁起来：“你怎么回事？”
谢瓷充耳不闻，直觉让他离这个家伙远点。
褚爻无法，只能仗着谢瓷现在是个凡人，趁对方不注意，就把人给迷晕了。
失去意识的谢瓷：......
谢瓷：（微笑）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不然见一次，砍一次。
下章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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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踏雪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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