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还没醒么？”少川躲在门后，只冒出个脑袋往屋内瞧。
唐梅颂正一脸惆怅地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燕无厌，听见声音回头，瞧见小心翼翼的少川，有些好笑。
“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小殿下一口气喝了一坛静春风，此时应当还在美梦中。”
少川闻言才放心地抬脚进屋，他寻了一处坐下，支着下巴瞧榻上的少年。
“都睡了三天了，还不醒？”
三天？唐梅颂还以为对方才睡了一天。不过他没有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你这酒当真厉害。”唐梅颂道，“是从何处寻得的？”
少川摸了摸鼻梁：“我从主人的酒窖里拿的。”实际上他带走了不少，怕主人一时想不开，喝酒伤身。
唐梅颂来了点兴致，他对美人向来很感兴趣。
“你的主人...也就是谢公子，他很爱喝酒么？”
少川摇了摇头：“主人不常喝。”酒量也令人发指，一口再普通不过的酒，谢瓷也有本事一口倒。
醉酒后的谢瓷十分难搞，总能干出些旁人觉着无法理解的事。
唐梅颂听到这愈发觉着有趣，催着少川给说说。人偶不觉得这些事有损自家主人的威名，在他眼中谢瓷做什么都是好的。
于是少川想了想道：“主人醉了会先睡上一段时间，随后会醒来，但他其实脑子并不清醒。这个时候主人就会开始给所见之物取名。”
“取名？”
少川点点头，是的，取名。从地上跑的到天上飞的，从死物到活物，只要被谢瓷见着了，就逃不过被赐名的份。
至于取什么名，少川绝口不谈。
除了到处赐名，还有一醉酒就会冒出龙角龙尾巴这件事，以及抱着毛绒绒不撒手别人一抢就要哭这件事，少川是绝对、绝对不会说的。
千年后的阴阳家，正坐在大殿一侧，支着脑袋闭目消化脑海中多出来的一段记忆的谢瓷，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少年眼睫被水珠沾湿，鼻尖一点粉红，愈发惹人垂怜。
“谢公子，可是感染风寒了？”大殿上正座的女子妆服雍容华贵，眉心有阴阳花钿，此刻正秀眉蹙起，仿佛十分担忧谢瓷的身体状况。
谢瓷冷着眸光，指尖抿去眼睫泪珠。他淡声道：“无碍，不劳北山族长费心。”
北山飘渺瞳光一闪，压下不悦，唇角勾起迷人的浅笑：“瞧谢公子说的，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长辈关心晚辈，也在常理之中。”
谢瓷不为所动，他抬起碧金色的眼，情绪漠然又危险：“还请北山族长认清自己的身份。如今我们只是交易关系，不必如此虚情假意。”
北山飘渺却低声笑了：“郎心似铁，不愧是东方醉的手足。”她卷起自己的雪发在指尖把玩，“我也是怕谢公子身子有碍，不利于我们计划的进行罢了。”
谢瓷冷淡地站起身：“计划三月后进行，不如多关心你自己。”
少年的身影须臾消散不见。
北山飘渺缓缓收敛笑意，幽深的瞳孔情绪沉浮，浓墨交织又浅淡，最终化为一潭死水。
“敢为大事者，岂能退缩。”
女子垂着眼，手心的杯盏碎成粉末。
——
落星山脉的一处悬崖，两个团子并肩而坐。
小谢瓷怀里抱着一坛酒，眸光难得的迷茫。
“这是什么？”他问。
燕无厌一怔，旋即解释道：“这是酒，我酿的鲜花酒。”
酒？
谢瓷动了动鼻尖，嗅了下，忽而展颜，眸子璀璨如星。
“很香。”
燕无厌回忆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从这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他微微眯起眼，凝视着身旁的团子。
见对方被酒香熏得晕乎乎的，小殿下浅浅笑道：“阿长要不要喝一口？”
平常人家断不会让自家孩子接触酒，但修道之人并不会计较这么多，酒于他们无害，喝多了会醉，但并不伤身。
小殿下声音清浅，循循善诱，谢瓷已经有些转不动脑子了，即便他心智并非幼崽，但躯壳还不在成熟期，很容易被醇厚的酒给熏醉。
“可以喝么？”谢瓷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但视野中的燕无厌已经有了重影。
“当然可以。”
既然可以，这么香，喝一口也没什么。小团子如此想到。
几息之后，谢小团子靠着燕无厌的肩膀睡得很沉。
燕无厌敛下睫羽，指尖擦去对方唇角的酒渍，目光柔和眷恋。
许是当初的自己也醉了，所以记忆这般模糊。
这是他第一次酿静春风，谢瓷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后来燕无厌也酿了许多坛，和谢瓷埋在不同的地方，约定每隔三年便一同去取。
只是三年之期转瞬即逝，酒盏依旧，故人却不在身旁了。
悬崖边的清风阵阵，卷起丝丝凉意。让燕无厌的思绪愈发清醒。
静春风沾染他的灵力，会在原本的酒力下形成梦境。燕无厌本就修习卜卦之术，他造的梦境多少能追溯重现旧日往事。
不管他记得与否。
只要他喝下静春风，便能从梦境中醒来。
燕无厌并不着急醒来，他想看看这个梦境能持续多久。
两个团子静静依偎着，气氛宁静美好。但并没有多久，其中一个团子就突然醒了过来。
察觉到身边气息的变换，燕无厌垂下眼睫，轻轻唤道：“阿长？”
谢瓷猛然掀开眼帘，眸光冷静又淡然，仔细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这是醉了？还是清醒了？
燕无厌无法确定，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谢瓷冷不丁道：“糯晶糕！”
燕无厌眨了下眼：“阿长饿了？”
谁知谢瓷并不搭理他的话，而是直勾勾盯着他，再一次道：“糯晶糕。”
看来还醉着。
真可爱。
小殿下弯起眉眼，又见谢瓷抬头，指着晴朗夜空下的一朵云，缓缓道：“杏仁佛手。”
随后又盯着圆月道：“炊饼！”
“蜜饯银杏。”
“春卷。”
“粉羹。”
......
小团子就像是报菜名一样说了个遍，连偶然飞过的团雀都不放过，指尖一勾，就把雀儿抓到掌心，双手合拢，碧金色的瞳孔漾起笑意，像个真正的孩童笑道：“龙须糖。”
圆滚滚白乎乎的团雀一点也不怕，歪着脑袋“啾”了一声。
燕无厌弯起琉璃似的眼眸，瞳孔倒映着谢小团子的笑脸，心里一片柔软。
但当对方发间冷不丁冒出两个粉嫩的小龙角时，小殿下的笑僵住了。
小殿下：哦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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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北山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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