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捋明白教练的名字。
所以,到底是芙教练,还是索教练呢。
双人滑的大课即将开始,教练冯蒹葭提前到场规划练习区,遇见一个眼熟的小姑娘,热络打了照面。
“小叶,还没放学?”
俱乐部教练不多,私下交流却不少,穆百川经常在半杯白酒后滔滔不绝,对不省心的学生如数家珍。
叶绍瑶就是话题里的常客之一。
但叶绍瑶对她的印象不深,迟疑招呼:“冯教练好。”
“冰鞋的鞋面可不经抠,”冯蒹葭说,“这么好看的粉芍药,磨花了可惜。”
如梦方醒般,叶绍瑶才意识到手里的动作,把拇指藏在拳头里。
“教练,我可以把鞋存在这里吗?”
她刚刚下定决心。
保护自己的来之不易,然后回家,斗争。
……
“最近懒得动弹,我都胖了好几圈,”邻居用虎口卡住腰侧,“宛郦,我的腰都要奔三尺去了。”
如果不是半路遇见避无可避的熟人,邵女士也不爱听邻居妄自菲薄。
不过也理解,服装店清一水挂着今夏新款式,束腰裙的风潮又吹回来了。
聊胜于无的安慰不足以让邻居打消减肥的念头,她挽上手臂,带人往扶梯走:“你陪我去那家健身房瞧瞧。”
“我来商场有正事。”
邵女士试图抽回手,委婉说下次再聊,却被人结结实实拉回来。
“补品嘛,我等会带你挑。”
三楼店铺开得杂,功能却齐全,甚至还为市民打造了室内公园。
不过今天暑假又逢周末,男女老少都来消遣,人多得找不着北。
邵女士眼尖:“是那家吧。”
地方有些眼熟,潜意识指引她回头。
原来是小崽子的滑冰故地。
邻居嘟囔:“装修也不怎么样。”
邵女士附和:“像刚从地里挖出来。”
减肥的念头一吹就过,邻居被新的东西吸引:“对面是个冰场?咱也过去凉快凉快。”
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宛郦,那是你闺女吗?”邻居恐怕看岔了,特意伸长脖子求证,“就是呢!你看后腰那朵大红花,还是我看你拿针线补的。”
邵女士一定目光,果然是叶绍瑶。
气氛很微妙。
邻居似乎意识到什么:“绍瑶没告诉你在这儿?”
听这语气,邵女士反问:“你知道?”
“我哪知道,”邻居说,“不过她常和一个男生来这儿,我家那口子见过好几回,每次都直奔冰场,一点不耽误。”
那边的叶绍瑶还在等季林越,冰鞋静静躺在长椅边。
自己居然在写作业,她的良心对此感到荒诞。
妈妈撞进她不经意的视线时,也是一副荒诞的模样。
“妈妈。”
叶绍瑶手忙脚乱地站起,一时不知应该先藏季林越的作业本还是脚边的鞋。
不对,自己才是最该藏起来的。
邵女士自报来意:“你姥前几天伤到尾巴骨,明天坐车上城里看医生,我来买点补品。”
她发出拷问:“你呢?”
“我……”
叶绍瑶眨着眼睛。
脑袋已经超负荷,谎话无从下口。
只知道一定不能屈打成招,说出一年都在以去季林越家为由,实则在冰场鬼混的事实。
哪怕是事实。
她几乎要把跟前的橡胶地看穿,似乎又需要一个身披铠甲的英雄保护她。
季林越来得很及时。
“邵姨,叶绍瑶找我写作业,但是我今天还得练冰,所以她和我一起来了。”
这话半真半假。
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落到邵女士的耳朵里便有八分真。
希望之光普照在脚下,拉起斜斜的影子。
叶绍瑶搭腔:“我有认真写作业,都完成了这么多。”
她把作业本拎起来,纸页被抖得哗啦啦响。
头一次庆幸自己勤奋。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把邵女士哄得团团转,邻居笑说先走一步,留她一个人听更多搪塞的话。
邵女士双手一摁,把声音压下去:“这双冰鞋是谁的?叶绍瑶,是你的吗?”
季林越一愣,他才下冰,对冰鞋并不知情。
但不妨碍他维护:“可能是别人忘记拿走的。”
“是教练送我的。”叶绍瑶承认。
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冰鞋迟早会被发现,既然她已经决定挑破,就不该在临门一脚时当缩头乌龟。
“穆教练会送你上千的冰鞋?”
“是索教练,”叶绍瑶低头,“还是芙教练。”
邵女士皱眉,这都是谁和谁。
“是俄罗斯来的姐姐,她希望我继续滑冰。”叶绍瑶都交代了。
随之而来是短暂的沉默。
“先回家。”
傍晚的公交站台,一个女人探出身子看远方驶来的公车,两个孩子在一旁咬耳朵。
妈妈没在明面上发脾气,叶绍瑶很高兴。
“季林越,其实你撒谎很明显,耳朵到现在还是红红的。”
但没办法,这样的谎言居然能逃过妈妈的慧眼。
意识到被笑话,季林越念着恩将仇报。
“我好像不会挨打诶,”叶绍瑶不停叭叭,“你下次什么时候上课,我还要来。”
“下辈子。”
……
静谧到只剩蝉鸣的夜晚,邵女士摸进女儿的房间。
叶绍瑶缩在一方小被里,眼睛盯着天花板,炯炯有神。
“妈妈,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叶绍瑶想了想,这很难说清。
今天发生了太多值得失眠的事。
“瑶瑶,你告诉妈妈,每次说去季林越家,是不是都去了冰场?”
“嗯,和他一起去的。”
“就这么喜欢滑冰,非它不可吗?”
叶绍瑶在思考。
滑冰很累,摔着也疼,让人特别喜欢不起来。
但滑冰也让她收获了可以向同学炫耀的东西,收获了朋友,还有很多很多。
“我觉得滑冰很快乐,特别快乐。”
“但这条路会让你受伤。”
邵女士的语气几乎肯定。
“我知道,”叶绍瑶很平静,“教练说过,努力不一定会收获金牌,伤才是运动员的勋章。”
她曲起膝盖,脚趾摩挲着腿侧的水泡。
痛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是鼓鼓囊囊但麻木的触感。
这是她的第一块勋章。
半晌,邵女士才开口:“我希望你想明白。”
“这会是我二十岁、三十岁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你还是个孩子,讲什么三十岁。”
小姑娘对着月色下的模糊身影笑了笑,声音故作成熟:“我是从三十岁重返八岁的叶绍瑶,我证明自己没有后悔。”
“所以,”邵女士再次问出那个问题,“非滑冰不可吗?”
她想听到回答,让她做出判断的回答。
“嗯,非滑冰不可。”
“那就去滑吧。”
事实证明,揠苗不能助长,把它捂在不见光日的温室里也不行。
叶绍瑶激动地踢被子:“您说什么?”
邵女士掖好被角,故意说:“我让你别滑了。”
“才不是这句。”
她刚才听得很清楚,她得到可以光明正大的敕令。
母女难得平和的聊天局以一个哈欠结束。
小姑娘困得睁不开眼睛,嘴里糊里糊涂:
“我问过穆教练,他的课没涨价哦,一分钱都没有涨。”
“我肯定不是故意问的。”
第一个十万大关,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如果有读者的话…)
2024.02.23
2025.06.05 精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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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母女聊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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