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递到沈维周的手上,沈昭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霜见草毒发后的样子,以及当年的中毒者名单。但这份名单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些都是张守信誊抄卷宗中的受害者,但仅限开封及周边的遇害者。应该还有不少人的死,被草草归为暴病身亡吧。那些卷宗没有办法拿到手中仔细研究,沈昭先便只能在翻阅时,将受害者姓名逐一记下,回到房中再凭记忆默写下来。
沈维周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却不敢看向沈昭先。他开始躲避沈昭先的目光,声音也带着一些颤抖:“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了我在做什么?”
沈昭先也不看向兄长,她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不远处的鱼缸声音很小很小:“因为,李玉的事不应该是个巧合。”
听到这个名字,沈维周的身影忽然间显出几分落寞。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抿紧双唇。望着妹妹,他心底涌起无限自责。谁家的小姑娘会面对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是自己这个兄长没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我……我不会把危险带回来。昭昭,在开封,我们若是没有靠山,倘若凶手当真是昌王,那这辈子,恐怕都难讨回一个公道。”
看着兄长的身影,沈昭先强行挤出一抹笑,“所以,你真的都不想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我也可以帮你的。”
看着沈昭先的样子,沈维周伸出手摸她的头顶,声音有一丝沙哑,“我的好昭昭,你就在开封府做一个画像师吧。我相信赵楚樟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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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和兄长的谈话后,沈维周就回到了太学。直至沈昭先的休沐结束,都不见他回来。调整好心态的沈昭先回到开封府后,就看见众人忙碌的身影。
听到沈昭先回来的谢秋衡顶着眼下的青黑,飞快地去到画室。甚至都听不得一声对方的叙旧,就将人拉到地下的停尸房。
看着陈列着三具白骨,沈昭先还没有开口询问,谢秋衡便径直说出关键信息:“两女一男,死亡时间大概在四五年前,死时年纪都不到十五岁。生前,均遭受过不同程度上的非人折磨。”
顺着谢秋衡手指的方向,沈昭先的目光落在那些变形的手指骨上。她眉心紧蹙:“这是生前被生生掰断的?”
“不止手指骨,”谢秋衡眼中掠过恻隐之色,语气带着气愤,“他们的腿骨、小臂,乃至骨盆,生前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这些孩子……死前……饱受煎熬。”
听到这样的话,沈昭先看着白骨上骨折的痕迹,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年纪应该和自己一样大。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人,会遭受这样的虐待。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为他们找到家人。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画笔,沈昭先开始还原他们的面貌。
“他们三个人是被埋进一个坑的,这还是一伙盗墓贼挖开的,当时他们也没敢报官。是早起放羊的羊倌发现他们家的羊少了一只,便带着人到处找羊。然后一个不小心掉到了坑中,这才发现这三具尸体。”谢秋衡一脸的疲惫,还打了一个哈欠。
这件事就发生在沈昭先回来的第二天,当时康推官都想叫人去请沈昭先回来的,还是赵大人说沈画师最近很辛苦,这件事等她回来再说。看沈昭先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看来这趟颖昌之行,是真的很辛苦啊。
想到沈昭先一来点卯,就来画像了,也不算耽误什么,谢秋衡摊开手,“然后这三具白骨就被送来开封府。康推官也顺势找到了那伙盗墓贼。”
“所以康推官有怀疑吗?”沈昭先一边画画一边问。
谢秋衡长叹一声,抿嘴道:“时间太久了,他们的身份都不能确定。埋尸地点都被破坏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就难了,沈昭先听后也摇头。
太阳西沉,沈昭先手中的画笔终于停了下来。画面上浮现出一男两女三人的肖像,他们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虽然年纪小,但眉目间可见惊人的俊秀,尤其是那少年更是生得一副女儿相,容貌之秀美,较之王越还要胜三分。
谢秋衡凑过来看着画像上的面孔,啧啧两声说了句:“这花骨朵还没盛开就凋谢了,真的可惜。这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两人忽然对视一眼,是啊。这般容貌出众的孩子,即便家境贫寒也会珍视。尤其是女孩子,待孩子长成,凭借这样的面容,家中便能通过种种方式狠狠捞上一笔。
谢秋衡有些怀疑道:“他们该不会是哪家妓馆的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就不由她们两人胡乱猜测了。将画像交给康推官后,正打算离开的沈昭先听到对方问:“沈画师,你的伤还好吧?听赵大人说你受伤了,原本是想去看望你的,被大人拦住了。大人说你的伤不重,但是被吓到了,要我们不要过多打扰。”
“你的伤没关系吗?身体现在还好吧?”康推官有一种这桩案件不能善了的直觉,但是沈昭先若是身体不好,就有些难办了。
还以为自己是被真的关心的沈昭先点点头,眉眼弯弯地说:“我这点小伤,康推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吃得好睡得好。”
“那就好,那就好。”康推官连连点头,没问题就好。日后压榨沈昭先就不用担心她的身体有问题了。
看着对方笑得有些……有些不安好心,沈昭先的心头猛地一跳,该不会要坏自己吧?也不能啊,他可是开封府的康推官,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等沈昭先见到赵楚樟已经是点卯的七八天后了,他是主动来找沈昭先的。
正在画画的沈昭先看到赵楚樟手中拿着卷轴来找自己,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事的。刚要站起来问好,就被赵楚樟伸手示意她不用站起来,“你坐,这幅画需要留档。”
沈昭先打开卷轴,映入眼帘的画面非常熟悉。她拧着好看的眉毛问:“这画还要封存?”这不就是自己画的《月下美人图》吗,这难道也要封存?
赵楚樟坐在沈昭先的对面,一脸疲惫地指着那幅画说:“暂时没什么用,因为王家兄妹死了。”
沈昭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大眼睛,这开封府也被那些皇子渗透了?那这开封好像就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她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问:“所以,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犯人死了,我们会不会被处罚?”
“不会,陛下知道内情。”赵楚樟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就没想着能将皇子拉下来,但也没想到王越会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都知……”知道又能怎么样?昌王也是陛下的儿子,他的外祖家也是有一定的势力的,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保住自己这个儿子。
看着手上的画,沈昭先转移话题感叹道:“就为了这么一幅画,死了这么多的人。可它怎么看都不像是值钱的样子。”
听到这里,赵楚樟停止了动作,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道:“其实这画确实是名家所绘。是前朝画家文乐臣在早年所画。”
沈昭先闻言微怔,心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文乐臣确是前朝的名家,可他却是专攻山水风景的,从未听闻他也涉猎人物画像。心中的疑惑使她又仔细观察自己的这幅画。终究是凭王嬅记忆临摹而成,与原作只怕相去甚远。
她看着赵楚樟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大人从何处得知的?”
“开封中有人收藏他的画,”赵楚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见他面露犹豫之色,沈昭先探着头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见此赵楚樟艰难开口,“那些画中的女人与这长月下美人图中的女人长得一样。”
这又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啊?沈昭先只敢在心中吐槽,但她的面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心底的情绪。赵楚樟见状并没有生气,反而在仔细地思考,该如何将真相传达给沈昭先。
“这幅画……画中的美人……是他的妻子。”赵楚樟想着沈昭先也是写话本画春宫的,自己这样说,她应该能懂得。
沈昭先确实懂得了,她感觉拿在手上的画有点烫手。虽然这画不是原版,但这画是人家的闺房之乐,自己就这么从旁人的口述中临摹,是不是有点……
赵楚樟轻咳一声,目光游移着转向别处。虽然知道对方的人品习性,但在此情此景下,他却不敢直视沈昭先,“我还道你不会难为情。”
沈昭先干笑两声将画收起来,这种场面怎么说呢?如果是自己画的春宫被赵楚樟看到了,自己都不会有这么尴尬。毕竟春宫都是假的,而月下美人的确是人家的妻子。
“所以,其余的画……”
赵楚樟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了出去,他不自在地整理一下衣领,回答说:“什么都有,总之,还是不要想了。”
沈昭先也抿紧了嘴唇,看来画家还是要在画作上多加注意,万一成名后将这些私密画作公之于众,就算不找个悬崖跳下去,也该找块豆腐拍死自己。幸好自己只是一名画像师,画的春宫也不会流传后世。
如果自己是文乐臣,看到今天这个场面,别说将画偷出来毁画了。在知道这种画被人收藏的那一刻起,一定上街买块豆腐拍死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沈昭先难得的沉默,这让赵楚樟有些好奇。
“呵呵呵。”她尴尬的笑了笑,这种场面下又能说什么呢?
新的案件开始啦[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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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关于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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