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

“云鹤,老将军不成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江云鹤正在较场上练习骑射,马跑得太快,她的箭射歪了。

“吁——”马儿还没停稳,江云鹤就翻身下来,看着来人,素来明亮的眼睛里漫上悲泣。

快马加鞭赶回宅子,江云鹤狂奔进祖父江崇亮的房间,扑通跪在病榻边。

“祖父,您……”

“咳咳咳……”江崇亮面色不好,原本那样强壮刚烈的大将军,被病痛折磨到脸颊凹陷。

“云鹤,我走之后,你替我在塞北立衣冠冢,再火化我的尸骨,带回燕都入祖陵。你也是大人了,往后来去,全凭自在,你爹娘若还是容不下你,便自寻出路吧。燕都待得不自在,就回塞北,总归,你自己活。”江崇亮抓着江云鹤的手,嘱托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江云鹤看惯生死,所以没有太颓丧:“阿爷,您放心,您交代的孙儿一定办到,孙儿也一定会好好为自己活。”

晖仪十年六月初七,九龙大将军江崇亮于塞北边营病逝,享年六十有五。

*

燕都江宅。

塞北老爷子离世的消息直到六月十五才送达,虽然江云鹤还在路上,但江家人知道,用不了多久人便回来了,于是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丧仪。

“听说,抬棺回来的是三小姐。”来往繁忙间,还是不免有人窃窃私语。

“三小姐,我们家有这号人吗?”只来了两三年的丫鬟搞不明白。

不过再不知情的人,这两天也算弄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江三小姐江云鹤,出生便被判为不祥。据说大夫人当时怀的龙凤胎,二公子都已经落地大哭了,三小姐一出来,二公子就没了声。而那一年,平安无灾了百余年的燕国先后发生了旱灾蝗灾地震洪水,各种天灾纷至沓来,简直是人间炼狱,不知死了多少人。

不过最开始大家也只当巧合,然而江云鹤在燕都待的后面三年,江家出了不少事,燕都乱七八糟,燕国也元气大伤,更有游方术士给她判了不祥祸人的命格。

影响之大,连圣上都知晓了。

为了让她活着,大将军江崇亮,也就是江云鹤的祖父,带着年仅三岁的她连夜离开燕都前往塞北避祸,在圣上的召意下来之前保住了她的性命。

说来也怪,自她离京以后,那些倒霉事竟真的不再发生了,圣上看在江崇亮的面子上,也就没再深究,只是改了年号,除了旧元的晦气。

这样的人,突然要回来,当真吓人。

*

江家人都以为江云鹤是携棺而归,其实她只带了一个不大的骨灰盒子,独身骑马,从塞北一路赶回,用了不过十日便能望到燕都的边界了。

只是祖父去了,塞北边军群龙无首,她交代处理了一些事务才出发,六月二十二才到此处。

燕都的夏天真是翻脸不见人,江云鹤赶在官道中途便看着天色由晴转阴,又走了一里路便是乌云漫天,压得人不顺畅。

看样子,是要下暴雨了。

最近的驿站还有四十多里路,江云鹤已经感到飘上脸颊的细细湿润,她叹了口气,紧了紧包袱,双腿一夹马腹,催着马儿快些前行。

*

驿丞张煜德感到一股大风吹进屋里,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搁了笔起身,关上了被风吹开的窗户。

“京城多少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张煜德想了想,拿起架子上的伞就出了房门。

“韩乐,这雨下得突然,估计会有行客困住,若有人来,好生招待,叫下面的人熬些姜茶吧。”

被喊住的小吏抖了抖衣摆的水,笑道:“知道了,驿丞大人,小的正打算去做呢。”

“咚咚咚——”敲门声混在雨声里,异常嘈杂。

“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哇。”韩乐一惊,水还没甩利索又踏进雨里,开了大门。

来者是一个身量很高的姑娘,不施粉黛眉眼却很浓,看上去颇有精气神,尽管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还是那么神气那么自若。

本来入驿站需验明身份,不过大雨天气也不是不能宽带一些,韩乐将人迎进来,自然而然地接过缰绳,牵着马往后院去了。

张煜德看不出她的身份,不过这马,大腿侧有着烙印,竟是边境战马。

“这位是驿丞大人吧,在下塞北九龙营骑兵江云鹤,通关文牒在包袱里,这就给您检验。”不错,这淋着雨赶到驿站的便是江云鹤,她也没想到,这雨如此大,塞北哪会有这么大的雨,青鸾都吓着了。

张煜德想了一圈,没记起这号人物,只是奇怪,边军竟然还有女骑兵吗?

他谦恭地做了个平揖,道:“不急,姑娘先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这样的称呼,江云鹤知道他大概不信,便也不解释,回了个军礼,跟着他去了客房。

此次回京是轻装上阵,江云鹤也就备了两套衣服,身上这件已经穿得过久了,不过被雨一淋,就如同洗了一遍。她换上衣服,又擦了擦头发,将衣服拧干水挂在架子上,取了文牒出去。

换了一套行装的江云鹤其实没啥变化,在军营里一般穿小铠,无事时的打扮也都是轻装短打,干净利落,不像个寻常姑娘家。

张煜德验了文牒,喊住就要走的江云鹤,道:“姑娘一路劳顿,不若吃点东西,喝点姜汤驱驱寒再去歇息吧。”

江云鹤有些惊讶,这个驿站,倒是比之前遇到的更有人情味。她也不客气,道了谢坐在大堂里,十天来第一次吃上口热乎的饭。

张煜德公务也忙得差不多了,闲来无事,便也坐在大堂,喝着茶。

“不知大人贵姓。”江云鹤对这位驿丞产生了些好感,起了些结交的念头。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姓张,名煜德,叫我小张就行。”

一点架子也没有。

其实张煜德很年轻,不到而立之年,只是长得古板严肃了些。

“小张大人,你在这驿站,待了多久啊。”江云鹤兴致勃勃地看着。

“实不相瞒,我是去年被贬来此间的。”张煜德苦笑。姑且当这江姑娘是个武官,不懂文官的官位高低吧。

其实江云鹤并不是不懂,阿爷除了教她武功战略,也教她文臣谋略,她把姜汤饮尽,只觉火辣辣的:“小张大人何必自伤,以你的德行,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回到该在的位置。”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江云鹤不置可否。

*

翌日清晨,云收雨歇,江云鹤骑上青鸾,继续往南。

待马蹄扬灰远,韩乐才惊魂未定地冲张煜德道:“真是可怕,您可知,她是何人?”

张煜德不明白他这见了鬼的表情从何而来:“她是何人?”

“她便是江家那天生不祥之人啊,十三年了,终于还是回来了,怪不得会下那么反常的雨。”

“你也信这些?”张煜德摇头,“如何能怪得了她,何况夏日,确实容易下暴雨。”

另一边。

江云鹤休息得很好,一身轻松,驾马行得飞快,终于在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入了燕都大门。

时隔十三载,她终于回来了,只是,能否有让她留下的理由呢?哪怕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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