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局,胖子的声音如约而至。正是黎明时分,窗外的世界睡得正香,鬼皮却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他按照胖子的指示,毁掉房间里原本的东西、打扮自己、设下骗局,仅仅在第一天上午就赢下了战局,亲手将胖子指定的人送出了公寓。
那个人起先趾高气昂,看到“三比一”的投票结果也优哉游哉,直到身体开始消失才慌了手脚。他恶狠狠地盯着其他三人中最弱的鬼皮,不顾一切地按下了呼叫公寓管理员的红色按钮。
但管理员直到他完全消失才从墙角出现,除了走过来捡起按键器擦了擦外什么也没做,倒是离开前意外地与鬼皮打了个招呼。
见此情景,另外二人紧随其后,纷纷上前与鬼皮寒暄,热络得好像刚刚与鬼皮见面。鬼皮反倒有点措手不及,几句问答下来频频出错。可等他明白过来另外二人不过是借寒暄套取信息时,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向他道别。
鬼皮明明看见两人来时手里还端着名片盒,可他们离开后地上只落着一张名片。鬼皮捡起那张名片,借着窗外透入的阳光,看到一道格外明显的折痕横亘在名片上——那是一张旧得不能再用的名片。上面不仅有许多指痕,连房间号码最后一位也被磨得模糊,还是它的主人用墨笔重新瞄了一遍。
鬼皮偷眼看看另外两人,见他们已经自顾自坐在一旁喝酒聊天、互相交换信息,便悄悄将那张名片捡起来,又手忙脚乱地翻口袋,最后从口袋里扯出了珠子写给他的纸条。
他展开那张已被揉皱的纸条,正想将名片包起来的时候,一旁喝酒聊天的两人忽然发出一阵嗤笑。
鬼皮手里的名片立刻落在地上。
但鬼皮还是去捡名片了。他索性不加掩饰,光明正大地追着那张飘在空气里的名片跑出了几米远,然后躲在墙角珍重地将名片裹在纸条里,又深深藏进口袋中。墙角外的笑声断断续续,近乎持续了整整一天,鬼皮便一直躲在角落里。他闻着外面传来的食物香气,打碎几只生鸡蛋,几秒钟便将生鸡蛋吞进腹中。
或许人的肠胃永远无法适应生鸡蛋,就像有的人永远无法适应某种生活一样。吞下生蛋后鬼皮几乎一夜未眠,整夜奔跑在连接着房间卫生间的那段距离之上,一夜仿佛一年那么长,鬼皮差点以为他自出生之后就一直在这样奔跑。
但鬼皮并不担心即将到来的第二局,因为胖子很准时,在鬼皮瘫倒在床上欣赏天际的鱼肚白时,他的声音又准时响起了……
每一局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去,鬼皮很快就把它们忘记了。那些手段不是他的,好像连记忆也都不属于他一样!
鬼皮浑浑噩噩地度日……直到那句“现在起立,来欢迎我们名声在外的‘公寓之花’:金鱼妹妹!”
这句话胖子吼得异常响亮,根本不愿掩饰声音里昭然若揭的**。
而鬼皮条件反射般跳起,他的魂立刻随着这句话飘走了,一刻不停地徜徉在过去与金鱼的甜蜜回忆里,可他的躯壳却知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只是一场"公寓游戏"。如果他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他会被杀,会被"小金鱼"亲手杀掉!
随着隔开四间公寓的墙壁逐渐升起,金鱼的身影映入鬼皮眼中,鬼皮好像突然醒了,但他又立刻别过头去,抖着手指,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渴望窗外的风景。
窗外,就在对面,一个衣着整齐、面孔可爱的小女孩正趴在窗前,好奇地打量迷茫的鬼皮。鬼皮没有来由地想金鱼的女儿应该也会这样漂亮,如果——他能建起一座城堡给她。
“鬼皮,又见面啦~”鬼皮眼角的余光里,相似的身影中传来全然不同的声音。一样的甜美、温柔里却不知不觉染上一层霜天秋叶般的成熟。
“你好啊!”心中复现的往事如幻梦一场,鬼皮被金鱼声音里的成熟带着,也展开笑颜,以最温文有礼的态度向她打招呼。
“你们认识?!”跟在金鱼身后的男人警惕地看看面孔白净的鬼皮,故作姿态地搂住了金鱼的腰。
“白区的时候,有一场游戏遇见过。”见鬼皮一声不响地盯着自己的枕边人,金鱼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男人,嗔怪地向他看了一眼。
“哦哦,那他有没有欺负我的小宝贝呀?”男人看懂了金鱼的意思,但不进反退,竟然当着鬼皮与金鱼**。
鬼皮仍旧只打量着金鱼身后的男人。他似乎比金鱼乃至精武都大了几岁,鬓角已然微微渗出银色的发丝,略显红肿的眼皮、些许泛黄的眼白和粗糙油腻的毛孔——他与精武有太多不同,但鬼皮可以肯定的是,在公寓游戏里,这个男人一定可以胜过精武。
鬼皮尚可以在精武眼里找到一丝心软、善良,或者说是年轻的象征,可这个男人虽然看着金鱼的时候纸醉金迷,可偶尔瞥向鬼皮的目光却纯粹而凌厉,经过多年历练,像是一把杀人不染血的刀。
若不是胸口的声音仍然持续传来,鬼皮很可能会在他投来目光的第一时间低下头,只当自己是一只把头戳在沙地里的鸵鸟。
知道自己多么孱弱并且服软,可能是目前为止鬼皮在公寓里学得最精到的一件事。
“鸵鸟,这可是一条大鱼~怎么样,是不是热血沸腾?与屠龙者一起屠龙必是英雄!”胖子挑衅且轻佻的声音响在鬼皮耳畔,“你可不要现在给我做出一幅小女儿态!经过上一局,大部分绿区人应该都猜到你代表谁。你一定要直视他,直到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服软,盯到他怀疑你为止!”
在胖子的聒噪声里,鬼皮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方才的姿态,他在心中想象自己是一块不停被海浪拍打的巨石。
只不过中途鬼皮这块“石头”故意假咳了几声,趁机向空气里问了几句话。
“难道绿区的人都猜到我代表谁,他会不知道?!”
“呵,竟然在这种时候动脑了?!难道铲除异己这么重要的事,我只放出一只虾兵蟹将?!”
“按我说的做就好!你只不过是收网人,其他人能在绿区逍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在说话,和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男人——从他和金鱼的对话里,鬼皮知道他叫“螃蟹”——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鬼皮面前,他不顾脸面地弯下腰,只差把耳朵贴在鬼皮捂住嘴的手上。
“怎么会呢,我哪能在和您说话的时候搭理旁人?!”鬼皮不着痕迹地避开螃蟹的手,点头哈腰地回答。
“呦呵,这倒是看不出!你这年轻人竟然对我这么尊敬?!”螃蟹分明不信鬼皮的话,他叉着腰围着鬼皮转了几圈,目光慢慢集中在鬼皮胸前的伤口上。
“那是什么?”螃蟹用手指指从鬼皮上衣领口处露出的疤痕,态度轻蔑地盘问,“看着可不像纹身!”
“不是纹身,是伤疤。”鬼皮皱了一下眉头,又瞥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金鱼,“之前的一局里争斗太激烈,我被刺伤了!”
“哈,是升级前的那局对不对?我知道,那一局多数人会和他们在公寓里见到的第一件武器道具相遇,而这件道具在大多数局中都会被使用——这就是多人竞争的本来面目,对吧?”螃蟹抚掌大笑,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鬼皮。
“是,竞争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资源不足的游戏。因为它规定胜者为王并且在规则背后隐含人们无法将之放在明面上的规则!”鬼皮点点头,诚恳地回答,神色间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感慨。
“胜者为王,则无所限制;规则背后存在规则,则无公平可言;并非为了提高己身而为了分配赖以生存的资源,故恶事生。”
“好!所以还是手握资源的人至高无上,对吧?”螃蟹赞赏地对鬼皮伸出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还是年轻人有文化,说出的话又深刻又动听——长江后浪推前浪!”
但鬼皮却听出螃蟹的话别有深意,他仍然对鬼皮身上的伤疤有所怀疑。
伤口里又传来胖子悠悠的声音。鬼皮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衣领,又看了看金鱼。
金鱼似无所觉,只如一具人偶站在螃蟹身后。
“金鱼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就是我的东西!”螃蟹回头看了一眼金鱼,满意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这里是我的家,家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家人,有什么可避讳?!”
螃蟹边说边指着面前画了一个大圈,竟将全部比赛场地都圈进去了。画圈的时候,螃蟹一直紧盯着鬼皮的表情。鬼皮刚刚露出一丝踌躇,他便冷笑着将目光落在鬼皮身后的窗户上。
螃蟹听不到的地方,胖子又催促了一遍。鬼皮终于不再迟疑,他垂下双眼,脱去上衣让螃蟹验看伤痕。
螃蟹靠近他时,鬼皮甚至还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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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胜者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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