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年轻人有前途！”螃蟹不客气地用手指在鬼皮的伤痕上摸了又摸，甚至还拿出打火机烤了几秒，最后又干脆用削尖的指甲戳了几下，恨不能将伤疤再挖开看看。
折腾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的螃蟹才不甘心地松手。他将鬼皮丢在地上的衣服扔还，嘴里依旧不忘记称赞鬼皮：
“现在有些人总是弄不懂逻辑，分不清什么东西才是控制一切的根本，靠偷鸡摸狗一样的本事赢得一点东西，就以为能与早已成功的前辈平起平坐！你与他们不同，我欣赏你这样看得透的人，我现在告诉你一句话，是我住在红区的亲戚亲口对我说的——出生就是赢家的人，你永远比不过！”
红区？！鬼皮惊讶地抬起头，却在螃蟹得意的笑容背后看见金鱼冷漠的脸，以及站在金鱼身旁的黑衣男子——这局里的第四人。
一件黑色外套遮在金鱼眼前，好像金丝雀笼子外的布罩，防止金丝雀多生心思。那件用来遮眼的黑色外套就是第四人的——身着黑衣的男子笔直地站在金鱼身旁，同时恰到好处地与她拉开距离，将手背在身后，显示出训练有素的模样。
鬼皮看到黑衣男子手臂上高高隆起的肌肉，这才明白如果刚刚坚持不许螃蟹验伤，黑衣男子当真会将他从窗口丢出公寓。
而螃蟹竟与红区人沾亲带故，难怪胖子不敢亲自出手！恐怕螃蟹才是胖子真正想利用鬼皮除去的“异己”，之前的人只是让鬼皮相信他罢了，同时也作为演习，观察鬼皮并且为鬼皮树立信心，为除去螃蟹做好准备！
可若仅仅除去异己，为何不像螃蟹刚刚威胁鬼皮一样，直接命令鬼皮趁螃蟹检查或者趁黑衣男子不在的机会，将螃蟹丢出窗口呢？
方才螃蟹在金鱼面前盘问鬼皮，黑衣男子明明不在这里。
在公寓里，似乎所有人都有点避讳“窗户”。
“那是我的另一个家人，黑猫！”螃蟹笑吟吟地拍着鬼皮的肩，若无其事地介绍鬼皮与黑猫认识，“这一周我们相处得会很愉快！你走的时候，我会和管理员说点好话，让他从你的身体上选一个不太重要的部分带走。不会很影响你今后的生活，之后你还可以回来继续比赛！”
“不太重要的部分？！”听到螃蟹提到“走的时候”，鬼皮一时失神，以为自己仍旧身处白区，竟脱口反问螃蟹。
“绿区规定，游戏输家不仅赶出公寓，另需要牺牲掉身体的一部分——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鬼皮张口结舌。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但偏偏胖子这会儿不知去了哪里，耳中竟一片死寂。
“哦，‘新人’？前几日有老友找我叙旧，我就委托黑猫替我玩了几局，看来好像错过了什么——这绿区可有一段时间没有新血液补充了！”螃蟹坐在沙发里，双手放在沙发靠背上，仿佛不经意地问，“之前‘师从’何人？你说我听，省得我再去麻烦朋友！”
“……珠子。”鬼皮想到那晚珠子的惨叫几乎响彻走廊。他避无可避，又无人提示，只好实话实说。
“是他。”螃蟹倒吸一口气，有点烦恼地用食指和拇指揉着眉心，“贼心不死……可怎么找了个废物呢？！”
说完，螃蟹重新睁开眼，上下打量着鬼皮，目光从鬼皮瘦削的脸上转到他颇为瘦弱的四肢和身体上。思索了一阵，他又重新盯着鬼皮惊慌但清澈的眸子看了许久。
“我肩膀很酸。”最后螃蟹重新合上眼，语调平淡地说了句，而后仰头重新躺在靠背上。
鬼皮眸光一闪。他觉得这句话螃蟹似乎是对他说的，可这内容……鬼皮偷眼向金鱼看去，只见金鱼正坐在一张小圆桌边补妆，根本没有起身的想法，而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目视前方，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于是鬼皮犹豫着向螃蟹靠近，迟疑的步伐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他绕到沙发背后，试探着把手放在螃蟹肩上。螃蟹并没有躲开，倒是开始轻声哼起一段听起来十分自在的小曲。
鬼皮便开始为螃蟹揉肩，低着头，芒刺在背，生怕目光与金鱼或者黑猫对上。
“嗯～指法不错，力度稍欠。若是——多加练习就更好了！”偌大的空间里，螃蟹的感叹声久久回荡。
“我、我每天都会帮您按摩。”鬼皮结结巴巴地回答，心中不断地祈求耳边再度传来胖子的指示。
然而传入鬼皮耳中的始终只有自己汗珠滴落的声响，胖子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哼，哼哼！”螃蟹突然冷笑几声，吓得鬼皮手指一僵，不明所以地看着螃蟹。
几乎与螃蟹冷笑同时，醇厚而舒缓的音乐从金鱼处响起，忧郁蓝调引人忘记身处何地，又引人遐思。
被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吸引，鬼皮不由自主地向金鱼看了一眼，竟发现刚刚还目视前方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他，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好像两只亮着鬼火的灯笼！
“你到底在做什么？！”入夜，隔离四人房间的墙壁暂时落下后，鬼皮便藏在被子下，怒气冲冲地向埋在伤疤里的东西低吼。
“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喝橙汁、找人浇花——我平日里只有这几件事～”
“……”鬼皮听见“浇花”二字，顿时想起珠子吊在木柱顶端的景象，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还是用这么放肆的态度和我聊天，还有美人在侧……”
“什么美人？！”鬼皮刚刚说完便感觉到一只手隔着被子摸了一下他的头，吓得他连忙坐起。
“是我……”一只手轻轻按住鬼皮双唇，鬼皮鼻端立时溢满清香。他慢慢睁开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的双眼，熟悉的身影渐渐从雪亮的灯光里浮现出来。一抹清新淡雅的淡藤萝紫，与鬼皮心底深处的那人一模一样。
金鱼站在鬼皮的镜子前，一面问鬼皮，一面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漂亮吗？”金鱼抚摸着自己的脸，一双美目却流连在鬼皮脸上，“是不是……有点老了？”
“……你该回去，‘入睡铃’马上就要响了！”鬼皮看看金鱼身上那件淡紫罗兰的素雅衣裳，又看看从她眼角眉梢里透出的媚，轻轻摇头。
鬼皮话音未落，“入睡铃”便在二人头顶响起，一阵紧似一阵。鬼皮随铃声披衣下床，正想送金鱼出去，谁知金鱼竟绕开他，紧走几步，径直坐在了鬼皮床上。
“你不知道吗，‘入睡铃’只规定每个人必须与床有所接触，却没有规定这张床的归属！”金鱼在铃声中昂起头，挑衅地看向鬼皮，目光里似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不然公寓中怎么会有夫妻存在？！”
说完，她好像又有点害羞，居然顶着满面浓妆对鬼皮做了个鬼脸。
恍惚间，金鱼挑衅的神情，竟然又有几分当初与鬼皮初遇的模样。鬼皮出神地看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又开始微微发热，几乎忘记最后一段铃声已然响起。
可把爱真正捧在手中并不如动心那样简单。鬼皮的脑海中关于他和小金鱼的想象缓缓延伸开去，与现实触碰的刹那就让他全身发冷——他知道无论相遇多少次，他都不太可能是那个可以捧住金鱼的人。
“……那时候我与你接触，只因为那是我的工作。”入睡铃末段，鬼皮终于从想象里惊醒。他拖着步子向自己的床铺走去，靠着墙慢慢坐在一旁，“时间久了，我也已是染了尘土的俗人，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当初的人呢，他也是那样的吗？！”
“当然，不够强的终究会被染黑。你看到的只是一杯没有被墨汁染透的水，而并非墨汁所不能染！”
鬼皮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恰好入睡铃也响过最后一个音符。公寓里万籁俱寂，铃声中的喧嚣好像从未有过。
铃声散尽，灯光惨白，照亮了一切不能在现实里存在的幻想。
“……那好，我们来聊生意吧！”说这话时，金鱼已经坐在床边的一张小凳上，凝视着鬼皮的双眸，将右腿诱惑地叠在左腿上。
“生意，你什么意思？！”
“胖子，你也是他派来的吧？”
金鱼“聊生意”的第一句话便令鬼皮心脏狂跳。但眼前的金鱼早已不是那时候的小姑娘，鬼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一声不响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你似乎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金鱼四下看看，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从小包里抽出一只银色的小酒罐，凑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鬼皮随着她的目光也向四下望去，看到的只有自己房间里空空如也的四壁。他自嘲地笑笑，最终目光停留在金鱼手里闪亮且精致的小包上。
“螃蟹送我的，价值十几枚硬币。”金鱼若有所觉，舔着酒罐口，用手指敲了敲小包，“可他只送我一个，吩咐我若丢了就要挨打，但为了他的脸面，我又必须每天带着！”
“硬币让螃蟹汽球一样飞上天，可他的根还在地上——还不如在地上自由奔跑！”金鱼把酒罐放回小包里，再望向鬼皮时，鬼皮早已把目光转向莫名的某处，尴尬的气氛在二人间蔓延，干燥到几近发出燃烧般的炸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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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遇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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