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该是他在绿区呆的最后一天，而他还有事要做！鬼皮猛然起身，触手却一片黏腻——
——伤，肩上的伤……鬼皮本能地缩起肩膀，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周围也并没有“彼岸花”那种幽绿色的烛火。他心惊胆战地摸摸肩膀，居然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他肩上的伤竟然好了，这次皮肤上连一道褶皱都没有！
鬼皮心知这都是胖子的脸面。外面走廊里还隐约传来录好的广播声，内容大意为“‘鬼皮’其人得胖子赏识，故此胖子承诺将他‘安全’送到公寓外。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伤害他！”
不过，具体有多少人相信这“赏识”二字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广播每隔一段时间似乎还会插入一段“鬼皮与金鱼”的香艳故事，似乎想为观众提提神。
鬼皮长长叹息一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生死尚且岌岌可危，他哪有余力顾及名声呢？！
或许他出去之后，可以改个名字？反正没有几人认得他的脸。穷人嘛，改不了命，却改的了己身的韧性——鬼皮咬着牙，自嘲地笑了一声。
灰色的烟雾自角落里缓缓渗出，在逐渐变亮的天光中呈现出淡淡烟蓝色，显得异常鬼魅。与此同时，烟雾中还传来阵阵拖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找我？”公寓管理员瞟了一眼床上闪烁着红光的按键器，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倦容，一双眼却咄咄逼人。
“今天我要开始新的一局了。”
“每个人的开局我都能看到。”
“我会落败。”
“那也轮不到我现在来。”
“在此之前，我想把十枚硬币以外的其他资源都赠予你。反正之后也会被其他人瓜分，不如送给我想送的人！”
“……”
“……你想行贿？”管理员停顿了一会儿，语气严厉地问，脸上的倦容瞬间变为怒意。
“你可以不收，但我想交朋友——能聊天的那种！”
“你想代替珠子？”
“珠子被胖子斥责，你会孤单很久。我想在这段时间里代替珠子向你表达感谢——毕竟升级前的最后一局，若光明如此肯定珠子作弊，首先呼叫管理员的应该是他，而不是珠子！”
“所以光明呼叫你的时候，你知道作弊不成立而不予理会，可你却为了救珠子而回应了他的召唤！”
“我只是执行了公寓管理员的责任。”
“在我看来，是作为一个人，和朋友倾心相与！”鬼皮拍了拍身上盖着的、染着血迹的毯子，用手指了指周围漆黑的墙壁，还有外面幽深的走廊，“你日日看着公寓，当知道公寓里最宝贵的资源不是染血的硬币，而是一个能安心说话的人！我可以用命换……只换一个能轻松聊天的人，行吗？”
“……晚上见。你被送出公寓后，我们可以一起喝茶！”公寓管理员脚上的拖鞋一下下敲在地板上，思考了几分钟后，他转身乘雾气走了，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鬼皮舒了口气，浑身发软地靠在床头上，不知怎么两滴泪便从眼眶里滑落。
天亮后，鬼皮在绿区里的最后一局开始了。其他三人见到鬼皮落魄的模样便笑了，大约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绿区第一穷小子”到底是谁。鬼皮也不理会他们，大多数时间他都合眼小憩，偶尔醒了，便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已经不太会梦想窗外的世界真正降临到他身上，但已经学会心安理得地欣赏景色的美，并且将眼见的一切都刻画在自己身上。这样即便他永远也无法得到那个世界里的东西，也可以短暂地享受其中的快乐！如同梦境对焦虑的缓解作用——梦境本身对解决问题并无帮助，若仅仅享受梦境，它的作用只有延长对痛苦的忍受时长，相当于精神镇痛药。
这一局里，鬼皮一共只有三次下床，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第一个人无意中看了一下自己房间里的日历。鬼皮观察了一会儿日历上的标记，用三枚硬币换了一只生日蛋糕送他。
第二件：第二个人一盆造型精致的盆景，树枝上的叶子有点发黄。鬼皮利用从珠子处学来的技能，用三枚硬币治好了它。
第三件：鬼皮发现第三个人与他一样也时常望向窗外，但发觉鬼皮的目光后，那人总是躲闪着立刻转过脸。鬼皮便用三枚硬币换来最好的纸笔颜料和礼物盒，找好角度画了一幅精致的画，包在精美的盒子里送他。
鬼皮对三人说只是缘分一场，临别留念，让他们无需在意。但三人还是有意无意间向他靠近，最终三人都坐在他身旁，听鬼皮讲述了过往所有真相，听得三人连连叹息。
第一个人说他本以为绿区见到的事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鬼皮这样凄惨的遭遇。他将公共区能收集到的大部分资源给了鬼皮。
第二个人拍拍鬼皮的肩，对鬼皮的遭遇表示遗憾，但又说生活就是如此，便将自己一套干净的旧衣服送给鬼皮。
第三个人只低声骂了一句连鬼皮也听不懂的话。他看起来有点木讷，走过来坐在鬼皮身旁，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便开始绕着弯打探鬼皮在公寓外的经历。聊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起身离开，鬼皮在他坐过的位置捡到了一张名片。
名片正面印着第三个人的名字——潜龙。
鬼皮追上去，掏出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拦在潜龙面前。潜龙略显惊讶地看看鬼皮，又垂下眼皮想绕过他，鬼皮却径直将掌心的硬币递给他：
“我只有十枚硬币，九枚用来交朋友。最后一枚送出去我就会输，但我想送给真心待我的朋友！”
“绿区规定，输掉比赛的人将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你只是现在劣势，但这还只是第一天！”潜龙看了一眼鬼皮手里的硬币，盯着他的双眼劝说，“而且凭我想对付胖子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你不能指望我做什么。来日是否能重归绿区，也只有你的命运能决定！”
“没关系！命只有一条，我已经用它换了一个朋友，再换一个已经是赚了！”鬼皮摇摇头，友善地对潜龙笑笑。
“这不是绿区的规矩，绿区看的是实力！”潜龙捡起鬼皮掌心里的硬币，对鬼皮晃了晃，“不管多重，这只是定金。若你能凭自己重归绿区，我一定会看看你的实力，若你不能，就当没有这件事，你的嘴最好也闭牢！”
鬼皮毫不犹豫地点头，潜龙当即收起硬币。
刹那间，头顶齿轮声响起，鬼皮眼前也一片模糊。他迷迷糊糊地拿起前两个人送他的东西，紧紧抱在怀中。
只一眨眼，鬼皮已在公寓外了。此刻鬼皮才觉得脚上传来钻心的疼——他的十只脚趾甲已经被公寓收走了，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几乎跌倒，而正在这时，一双手臂挡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声音：
“鬼皮，竟然是你从绿区下来了！”
是偷儿！鬼皮强睁开双眼，看清了偷儿的脸后，便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向偷儿的方向一送：“送你的……好久不见！”
说完，鬼皮便倒在偷儿身上。偷儿还没有将他的身体放平，鬼皮便已疲惫地陷入梦乡。
三天之后，鬼皮才苏醒过来。醒过来的鬼皮有很长一段时间，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仿佛连空气也被抽空了一样。看见他空洞的眼神，偷儿吓得赶忙四处跑着找懂医术的人，可等偷儿将医生带回来，却见鬼皮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河边，形销骨立，眼里却有了神采。
“鲁魏，我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了！”偷儿刚刚走近鬼皮，鬼皮就像早已看到他一样，面对遍布迷雾的河面轻声感叹。
“你还是叫我‘偷儿’吧，反正我也已经……”偷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慢慢走过去坐在鬼皮身旁，“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吃的？”
“我从来没这么好过！”鬼皮瞧了眼自己几乎只剩骨头的胳膊，自嘲地笑笑，“我这幅模样，说这样的话好像不合时宜，但我的确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之前的我都在做什么呢？！火箭一样直冲云霄，快得来不及看一眼道路两旁的风景，见识了地狱，渴望了天堂。现在那些时间水一样流走了，除了一片空虚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想珠子说的‘榨干’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珠子’？！”偷儿惊讶地望向鬼皮，“你之前跟着他？你难道不知道，他是白区里有名的骗子！”
“……没有他，我只能死在这河边。”鬼皮用手抓了一把脚下混合着碎石的沙土，“现在也应该成了这般模样。”
“可是……”偷儿闻言脸上一红，近乎本能地想要争辩。但他看了看鬼皮的神情，还是将已涌上喉头的话吞回腹中。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你心里，珠子是……是这样的人。”隔了一会儿，恢复平静的偷儿向鬼皮挪过去一点，郑重地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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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用命换来的第一批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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