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是否见过柳泉的妻子?”鬼皮见状赶忙点头,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她几乎没有来过。只有一次,我正同柳泉下棋,结果他竟然坐在对面发呆。我顺着他的目光,在一盏路灯下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我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有气质的女人,只是……”
“太冷淡了。”鬼皮接了中年人的话头,抢先说出了他要说的话。
中年人奇怪地看了鬼皮一眼,但仍旧点点头,便重新埋头棋局。鬼皮也不再说话,眼里映着不断推进的棋局,脑海里翻腾着柳泉的画和中年人话里的信息。
时间在落子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从思考中惊醒的鬼皮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他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只见中年人依旧和刚刚一般,几乎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棋盘上。
而方才聒噪的老头此时也安静得像块石头,只有手臂在机械地摆弄棋子,刚刚还被酒精点燃的眸子里空荡得如一眼枯井。
“90、91、92……”覆上夜晚的黑色走廊里,稚嫩的童声带着一丝期盼和不耐轻轻回荡,两只小脚在凝着惨白月光的地面上轻轻摩擦,一声声倒数着眼前的黑暗。
“98、99、100!”正数到“100”,走廊一边传来了脚步声,男孩脸上露出无比开心的笑容,动了动耳朵便张开手臂,“这次终于找到你啦!”
但月光下,展现在男孩眼中的面庞并不是他期盼的人。不过男孩却没有立即跑开,他背着双手,站在原地抬起头,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人,偶尔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鬼皮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机灵可爱的小男孩问,又看了一眼旁边微微敞开的门。
那是佩珂和小男孩的房间。这么晚了,佩珂竟然放任小男孩在公寓的走廊里玩耍。若不是鬼皮回去的路线刚好经过佩珂门前,小男孩不知道会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呆多久!
而佩珂又去了哪里,他们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传出空无一人的死寂。
“叔叔,我在和爸爸玩捉迷藏,不是一个人!”似乎看出了鬼皮心中的担忧,小男孩善解人意地解释。
“捉迷藏,这么晚在外面捉迷藏?!”鬼皮迷惑地看着小男孩苹果般的脸。那张讨喜的小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清澈见底。
“因为爸爸很忙,每天晚上才有时间陪我玩!”小男孩仿佛被鬼皮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虚地低下头,不停地扭动身体。
“可是——”鬼皮用手扶着小男孩的肩却说不出话。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从脑海里杂乱的线索中找到证据。
无意间,他发现小男孩在他思考期间一直盯着他,眼神与白天躲在屏风背后时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鬼皮眨了眨眼,试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小男孩身上。
可就在这时,佩珂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某种东西掉落的碎裂声,同时传来的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有小偷?!鬼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鲁魏的名字,他丢下小男孩冲进佩珂的房间。打开门的刹那,寒冷的夜风从窗户里涌进房间,飘飞的窗帘形如鬼魅。
但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只陶瓷花瓶落在地上,已经被摔得粉碎。从残存的碎片上看,花瓶还完整时应该十分精美,描金的外观甚至与佩珂寒酸的衣着不太相称。
从书架上空出的空间、灰尘的痕迹以及掉落在地的书本上看,花瓶之前应该被藏在那几本书后,不知为何被人大力取出,并且摔在了地上。
“出了什么事?!”鬼皮身后,佩珂的门被柳泉打开了。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衬衣和裤子在身上皱成一团,显然是刚刚被主人胡乱套在身上。
鉴于入睡铃已经响过,柳泉已经入睡不足为奇,但借着月光,鬼皮在他的裤腰上发现了一片灰尘,而在他悄悄瞥着那片灰尘时,柳泉一直用手拍打它们,那片灰尘便如精灵般消失在月光中。
“你们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门口传来佩珂冷漠的声音,吓得柳泉浑身一抖。看见佩珂怀疑的目光,他慌忙摆手以示清白。
鬼皮则迅速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仍旧是白日间的打扮,头上的发髻也一丝不苟,仿佛刚刚才用水抹过一样。
可她的手一直在抖,尤其在看到地面上的碎片后,她脸上刹那间便没了血色。
“你们是贼吗,竟然趁小孩子一人在家闯空门?!”
佩珂把手藏在裙子后,声音却嘹亮有力。并非所有人表达恐惧的方式都是畏缩,有的人,如佩珂,反倒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勇敢。
柳泉在佩珂的吼声里无颜以对,低下头赶紧向外溜,鬼皮倒是没有被她吓住,但一个女人的房间毕竟不宜久留。
“你们——”见两人一言不发地分两边绕开自己奔向门口,佩珂深感自己被两个男人同时忽视。她正要接着大发雷霆,小男孩却突然扑进她怀里,颤抖的身体更甚于佩珂,清澈的眼睛里也满溢恐惧。
“妈妈……”他颤着声音唤了一声,便再也没说话,只是紧盯着妈妈的眼。
“没什么,我在你身边!”佩珂见状赶忙安慰他,用冰冷的手指摸他的额头。可能是在外面玩的太晚,小男孩的额头这会儿有点发烫,面颊也开始泛红。
“来,跟妈妈回去!”孩子的模样让佩珂一阵心疼,佩珂顾不上训斥鬼皮和柳泉。她把两人狠狠推出门口,转身便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你没事吧?!”柳泉看见鬼皮不慎滑倒在地,连忙上前扶他。
“……公寓的走廊真静哪!”鬼皮在柳泉的帮助下起身,看着眼前的一片寂静感叹,“刚刚佩珂的喊声怕是都传到走廊尽头了!”
“所以我们被佩珂误以为小偷其实并不奇怪。公寓的晚上并不平静,一边灯光璀璨之下欢声笑语,另一边资源争夺和更过分的事也在上演。晚上暂时结束的比赛其实并未停止,谁都不喜欢被别人打断计划或者打断别人的计划,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但幸好——小偷只是砸碎了一只花瓶!”
“恐怕世上只有你一人会如此原谅一只咆哮的母——”鬼皮瞥了一眼佩珂紧闭的房门,似乎担心说出某个词佩珂就会立刻出现在门口。
柳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未反驳鬼皮的话,只是望向那扇房门的目光里盛了许多心疼。
“对了,方才你来得很快……”鬼皮上下打量着柳泉皱巴巴的衣服,“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是……”柳泉刚说出一个字便突然捂住嘴,仿佛被什么塞住了喉咙,咳了半晌才勉强恢复正常。
“是这样的……”脸色涨红的柳泉笑着对鬼皮解释,“我有夜间运动的习惯,平时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不过今天有点累,运动过后本想歇歇,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可刚刚睡着又听见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明天就要和绿草一起展开‘追爱’计划了,今天还是保留点体力吧!”鬼皮对柳泉眨眨眼,露出促狭的表情。
“这个……其实也是想借此找到信心!”柳泉担忧地看着佩珂的门,“人生很多事很难成功,因为那些都需要比别人强而不是拿到及格,但也有很多事只要及格就好,反而能带给人单纯的快乐!”
“对了,绿草去了哪里,这样的动静怎么不见他?!”柳泉左顾右盼,神情变得紧张,“难道他——”
“没有,他大概只是睡得太熟了。”鬼皮朝自己的房门看了一眼,“其实自从他称我老师,我一直梦想他能因为我在这样的公寓里安眠。每个人都有人生的重量,这重量就是灵魂的重量。”
“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多一点这样的重量,让她们母子天真烂漫地活着!”柳全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间,神情却仿佛一个将死之人留恋地望向彼岸。
“不必太过担忧。”鬼皮拍拍他的手臂,“起码作为老师,我相信学生的能力——下午我偶然窥见他正同几十个少女头像聊天,大概已经制定好计划了,明天你一切听从他就好!”
“何况我有预感。”鬼皮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好人总不会被一生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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