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你开锁的技巧是和鲁魏学的吗，我记得之前没有听你提过！”绿草摆弄锁的同时，鬼皮已经钻进矮柜，从中找到了几张纸和一些头发，还有一只小小的玻璃瓶。
“老师您是不是老了，我遇见您之后就直接被送进公寓，哪有机会接触鲁魏？！”绿草冷笑一声，摆弄着手里的铁丝，“这可能是我从小学会的技能。可您也知道，进来公寓的人都会丧失过往，除了进来公寓的原因！”
“这是什么？！”鬼皮看了一眼绿草的手，对着灯光举起手里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彩色的沙子，似乎还混合了许多种香料，鬼皮小心地闻了一下。
“好像是公寓里新兴的‘迷信性娱乐’！”绿草瞥了瓶子一眼，“广告上说不同颜色的沙子混合起来，加上香料的香味能让戴着它的人心想事成……为了和新认识的‘朋友’有共同话题，我把配方背下来了，您手里的那个瓶子的作用好像是——求子？！”
“老师……您这是‘见面即终身’？！”
“什么，不是我的，这是我从柜子里找到的！”鬼皮怒气冲冲地盯着绿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今日绿草便应当能从公寓解脱。
“柳泉的？那就怪了……”绿草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摆着手示意鬼皮不要打断他的思考，“我的朋友里很多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向我倒苦水，凭他们两人的财力，养一个男孩都要倾家荡产，柳泉居然会求子？！求财神还差不多！”
“现在养育一个男孩的成本高吗？”鬼皮盯着手里的纸，头也不抬地问。
“当然高，几乎是不回本的生意！”绿草扯扯衣领，一副老练的模样，“不仅是男孩，女孩成本也很高，而回本几乎不可能。他们长大后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工作在远方，精力在自己的家庭，孝顺却无法从消费主义里挤出钱，为了前途或者钱途还要加班应酬，客观上他们什么都拿不出！”
“但按照公寓里现在流行的标准，父母必须把孩子从物质到精神培养成成功的人，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生活。这个标准逐渐升高，物质上逆推到最后就会落在父母身上，他们必须为了‘门面’在养大孩子之后攒第二笔钱，这样才能平安到老。”
“所有空间留给物质，精神上就没那么重要了。”绿草转着手机，侃侃而谈，“不过专家的建议所有人都听过，可惜这只说明了一件事——确实有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输了。善良不是获取资源的方式，所有条件都一致的情况下，班里的资源也只会向讨人喜爱、聪明、博学、向上的孩子倾斜。这样的孩子绝大多数生长在良好的环境里，他们必定优秀，未必善良，阶级由此而生。”
“所以公寓里的大多数人还在梦想他们完全有条件养育出最好的后代。”绿草偷偷瞄了一眼手机，带着满脸自信说出结论，“其实只是在现实与梦想间拉扯，最终选择物质尽量满足，精神上降质且尽量不低于合格线！”
“……咦，老师，你在看什么？！”沉浸于搬运网络文章的绿草忽然发觉鬼皮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纸上，不由得好奇地探过头。
“是佩珂的其他画像吗……不对，这是什么东西？！”绿草扳过鬼皮的手臂，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表格一样的纸，上面填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
“这是一种申请表，我之前见过。”鬼皮看着上面的文字，目光久久落在申请人一栏。
“申请表，是做什么的？”绿草歪着头看上面的名字，“柳泉想申请什么，借贷？”
“还有老师，您手里捏着的这些头发……”
“别动，我还要把它们放回原处！”
鬼皮的吼声吓得绿草浑身一抖，但为时已晚，那几根发丝从绿草的手中滑落，散落在地上。
绿草看了一眼鬼皮发黑的脸，赶忙俯下身去追飘飞到几步外的发丝。
“那些是记号，可能是某个人用来标记是否安全的！”鬼皮跟在绿草身后解释，但并没有上前。
“对不起，老师，我疏忽了！”绿草微微侧过头瞥了鬼皮一眼，面色微红地开始收集发丝。但他刚刚将第三根发丝放进掌心，手臂便突然一僵。
“怎么？”鬼皮察觉到异常，绕到绿草身旁，发现他正用指尖触碰那些空柜子下的地板。
一道浅浅的痕迹在地板上若隐若现，鬼皮立刻跪在地板上向左右望去，发现每个空柜子下都有相似的痕迹。
二人立刻醒悟过来，合力将空柜子搬到一边，露出柜子背后光滑的墙壁。墙壁光洁如新，只是有些部分的颜色不同。
无需鬼皮吩咐，绿草挥手便在那片颜色不同的墙壁上钻出一个洞。
“老师。”绿草用手电向里面照了照，便招呼鬼皮过去。
鬼皮将眼睛凑在小洞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收纳箱和放在箱子上的衣架，衣架上还套着衣服，灰色的水泥上滚落了一包雪白的樟脑丸。
所有衣服都是童装，不过不是男孩的衣服，而是许多小女孩的衣服，几乎每件衣服都有艳丽的色彩和廉价可爱的蝴蝶结。
“许多答案都在问题的背面！”鬼皮瞄了一眼绿草，感慨般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师，会不会柳泉把变卖得来的硬币存在佩珂房间里了？”绿草垂眸想了想，回答得更加莫名其妙。
“有可能，看过这里之后我们去佩珂的房间看看！”鬼皮点点头，肯定了绿草的建议。
“对了，老师，您之前拍的那段视频，是不是这个位置？”绿草忽然指着柳泉落满灰尘的窗帘问鬼皮。
“对。之前我就怀疑这里藏着什么，可当时却没有机会查看！”鬼皮走到窗边，用手轻轻一抖窗帘，窗帘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窗帘下的简笔画。
画作里，稚嫩的笔触描绘了两个成人和一个小孩，小孩满面笑容，幸福地仰起头，荡秋千一样跟在两个成人身后。
“天使、佩珂、柳泉……一家人。”绿草念着图画旁的文字，冷笑几声，“天使是佩珂儿子的名字，无论今天有多少未解之谜，我们都可以找柳泉讨回公道了！”
“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点准备工作！”鬼皮轻轻靠近窗户，看着窗户下的墙壁回答。
柳泉窗户下的墙壁上，有许多鞋底刮蹭过的痕迹，似乎有人经常出入那里。
“现在我们去佩珂的房间看看！”鬼皮指指绿草手里的礼品袋，当先朝门口走去。
不料二人刚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对面的墙壁上，认真地数着最后几个数字：
“98、99、100！”
天使用高亢轻快的声音大声喊出最后几个数字，充满期望地转过身。
“哦，是两位哥哥！”天使眼里的光暗了一瞬，但眼前的情形似乎又在他预料之中，因此他很快又笑了起来。
“你们玩捉迷藏吗，我一定会去找你们！”
“天使，又在和爸爸玩捉迷藏？”
“嗯。”天使点头，看着鬼皮笑弯了眼。
“那其实天使转身的刹那，最想看到的是不是爸爸？”
“妈妈说，爸爸是飞檐走壁的侠客，不会被看到。所以等我长了本领，就能看到他！”
“我想起来了，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鬼皮迟疑了一下，“只要你的问题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
“嗯……我听其他人说，很多人都会从公寓出走，次数多了就会消失。那多少次人才会消失呢？！”
“这——”鬼皮看了一眼身旁的绿草，在脸上摆出笑容，“其实公寓只要缴纳门票就能进来，出走的人随时可以回来，只是很多人有其他梦想——”
“可是我听说……”
“其实是这样的！”绿草突然抓住鬼皮的肩，鬼皮感觉到他的手在肩头上缩紧，“离开公寓就像一种病，病了就要吃药，所以进入公寓的次数取决于一个人手里的财富，准确地说取决于努力和运气！”
“重点就在这里，世界上到处都是努力的人，但好人的运气通常都很好！”绿草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用指尖弹了一下天使的发梢，“所以做个好孩子，你永远也不用担心这一点！”
“是这样！”天使随着绿草笑了笑，又有点担忧地问，“那运气能分给别人吗，比如给哥哥？”
“……成人的运气在自己掌心。”绿草用手摸了一下口袋，转眼间一只花式棒棒糖已经躺在手里，“什么时候敢于决定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就能编制命运。没有对错，因为没人知道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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