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鬼皮正要趁机上前,绿草却拽住了他的衣袖,“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说什么?”鬼皮一愣,疑惑地看着绿草。
“老师,那些小狗、包括两条金毛犬都是租客。公寓的窗户对它们都有反应……可我把它救回来了。”绿草低着头,身上的血迹仍在缓慢地扩大,“如果刚刚那只小狗坠落在地面上,比赛就结束了,可是现在……”
现在如果立刻进行投票的话,等待鬼皮和绿草的只会是一场屠杀。鬼皮当即明白了绿草的意思,如果所有金毛犬都是“租客”,都算成一票的话——从刚刚两条成年金毛犬的表现来看,确实如此——那现在双方的票数是九比二,绿草和鬼皮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难怪男人能在公寓里存活。可是通常而言公寓里的租客只会是人,动物可以在公寓内外自由来往,这七只金毛犬又怎么会变成“租客”呢?
鬼皮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荒诞。他们明明也算“身经百战”,却在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女人、一个对外界的毫无感知的男人、一群连人类也不是的金毛犬,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日子里束手无策,而且仅仅在公寓比赛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一种令人无力的绝望。
这不应该是他们遇到的事,哪怕敌人穷凶极恶也比这样一个“温暖且毫无棱角的家庭”更令人习惯,可事实又真实得让人浑身发冷。
“老师,对不起……我自己一时冲动却连累您!”绿草抬起沾满血的手,喃喃着又一次向鬼皮道歉。
鬼皮抓住他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示意他保留体力,不要说话。
“你的伤没什么,但晚上我才能找到医生,现在只能由我给你简单处理!”鬼皮在绿草耳边轻声低语。
“其实,如果我在你这个阶段敢于做这样的事,我就会称呼自己为‘hero’。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几次不顾一切的善良,每次都代价惨重。疼痛会让人逐渐冷静成熟,但只有有过这种经历,人才敢于确信自己是人类!”
“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鬼皮看到绿草轻轻抽了几下鼻子,鼻尖红得像圣诞老人的鼻头便拍了拍他的手臂,知趣地背过身去,结果差点和雄性金毛犬撞在一起。
金毛犬低吼一声,微微后退一步,但还是奋力仰起头,让鬼皮看到它口中叼着的东西。鬼皮拿起它叼着的透明袋子,看了看标签,发现那是一种止血药——正适合绿草的伤。
“谢谢!”鬼皮蹲下身向它道谢,试着摸它的头。
金毛犬哼了一声,它扭动了几下身体,最终还是迎着鬼皮的手,让鬼皮的手指感受到了它的体温。
“你很暖。”鬼皮若有所思地看看手里的袋子,越过金毛犬将目光投向它的主人。
男人现在已经坐在女人身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宛如从出生开始就是如此。那只空杯子此刻正放在女人床边的小桌子上,配着一只漂亮的金勺子,勺子上一尘不染。
鬼皮又将目光投向二人周围,这个缺少细节、抽象画般的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能隐藏起来,连狗窝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抱着五只小狗的雌性金毛犬外什么都没有。
鬼皮不死心地继续观察地面,但地面比书柜和桌子更加干净,居然一片灰尘都没有。
手掌下的金毛犬忽然拱了一下鬼皮,被打断思绪的鬼皮迷茫地看看它,见金毛犬在他面前蹲得笔直,如同正炫耀主人的哨兵。
晚上,鬼皮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医生。但由于经过“浮萍”一事后,鬼皮多少在白区有了点非善非恶的名声,即便鬼皮力辞医生推荐的止血药,医生仍然从鬼皮口袋里拿走了一笔不小的数字,气得鬼皮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年月的‘老板’也这么抠门!”收拾东西的时候,医生还不满地嘀咕,摇头叹气,“所以说现在的人,到底是钱重要、命重要,还是朋友重要?!”
“你叫我什么,什么时候‘老板’也会在泥里摸爬滚打、冲锋陷阵了?!”鬼皮用手指点着地面,暗忖不知道这地面每天要沾多少“老板”的血。
“这我怎么知道?或许这时代有了总裁,老板就不值钱了!”医生不理鬼皮的讽刺,继续自己的抱怨,“总之,在我这样的穷人眼里,你已经有名声了,背后有强大的背景,且很受器重,这些加起来就是地位。有的人蠢蠢欲动,有的人打算捞点好处,有的人打算看好戏,而我只知道这样的人不缺钱而且总能弄到钱,这就是‘老板’,救济我一下我有什么不可以!”
医生收拾好东西,理直气壮地来到鬼皮面前,翻了翻他的手,随即劈手夺过鬼皮捏在掌心的香烟:
“医生可是体力活,赚的本就是辛苦钱!这就当做我的跑腿费!”
“还有——”医生又夺下鬼皮嘴里的烟,“没见过带人看病还吸烟的,至少这几日不许给病人闻这种毒物!”
鬼皮在呆立中目送医生远去,他看见医生走到门口,本想把烟头随手丢进垃圾桶,但终于没舍得,还是把半根烟宝贝一样揣进衣兜里。
“老师,我们是不是该聊聊正事了?”路灯下,医生的身影刚刚消失,绿草便迫不及待地坐起身。
“不必急在一时。按照对方的情况,金毛犬不是人类,不会主动提前投票。他们很可能每次都在比赛最后一天由系统强制投票,然后算上每只金毛犬的票数才获胜,我们还有时间!”鬼皮见状赶忙上前帮忙,生怕绿草因为逞强导致伤口再次裂开。
“老师,我只是伤了手,不是伤了脑。”绿草挣扎着坐正,“您说的只是一种可能,事实上我们都明白那两条金毛犬很聪明。如果之前它们接受过训练,我们今晚出局也不足为奇……没有时间了!”
“……好吧!”鬼皮拗不过绿草,只好重新坐在他对面,“其实这次我自己处理也可以。对面的两人之中,女人已经不省人事,短期内笼络两只忠心耿耿的金毛犬极难,且大部分票数集中在金毛犬身上,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从男人身上下手。只要男人同意,这局就没什么悬念。我们面对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你可以安心休养!”
“那老师打算怎样让男人同意呢,常理而言,他并没有帮我们的理由。”
“……因为看到他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鬼皮盯着地面,好像在那里能看到一片蘸满路灯的血。
“柳泉?”绿草想了想。
“他们家徒四壁,所有值钱的东西似乎都被他放在女人身边了,或许能从这里入手……”
“老师想收买他?”
“他应该也需要帮助。”
“然后逼他像柳泉一样出卖自己?!”
“这个……鲁魏或许能帮他……”鬼皮嘴上说着肯定的话,却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他也不相信鲁魏是这样的善人,“可即便他不会帮忙,这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这是我们的工作!”
“可如果这样做不奏效呢,老师?”
“如果他已经不关心家人,我们可以为他请来最好的帮手。他的夜晚可以不再孤独,可以见识外面的喧嚣热闹,也能享受众人之上的感觉,从忙碌落魄变成尊荣!”
“老师,如果一个人向往外面的繁华,他又怎么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呢?”
“如果他连自己也不关心,我们就只好从那些金毛犬下手……比如在投票之际设法用麻药一类让它们昏睡,错过投票的机会……”
“甚至我们可以让外面的人收养一条小狗……只要让它足够快地通过公寓的窗户……”鬼皮喃喃自语,有点担心地望向绿草。
不想绿草竟然在笑。他望着公寓外的天空,笑得无奈而又不屑。
“老师,我们今天的谈话总觉得像噩梦一样。您不再是往日游刃有余的老师,我也不再是那个崇敬您、对您言听计从的学生!”
“老师,这次我们面对的人不是罪人,但听说凝视深渊者,本身亦为深渊!”
“……或许是,可我必须保护你!”鬼皮的目光落在绿草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上,神色间泛起一丝愧疚。
“努力博取老师的信任——这是我的贪心,但不应该成为您跨越人性界限的理由!老师您一直以人性为荣,怎么能在这里做这样的事!”绿草微微抬起手臂,“何况我已经是成人了,无论对错,都应该由我自己承担,我也不会后悔!”
“听起来你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鬼皮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向一旁移去。
绿草“嘿嘿”一笑,狡猾的眼里闪烁着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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