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活下去，是形势所迫——”绿草口中不停地念叨，逼着自己相信这才是他烧掉照片的动机。
可是就这样算了吗？怕死，所以就能算了？！
“我算是什么东西！”绿草突然丢掉火柴，狠狠踩灭了它。
或许，可以先过了这关？改日他可以正式向鬼皮提出挑战，利用公寓比赛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件事，之后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能……
……都能堂堂正正地笑对鬼皮，与鬼皮成为朋友。这句话水到渠成般从绿草心里流淌出来，平静地回荡在绿草唇边。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鬼皮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而当时的情形若换了他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当初的他们，不过是孱弱的小角色，错在配不上那样的机会。那机会可以让有实力的人扬名立万，也可以让他们这样的小角色改变一生。
不过对于怎样处理这张照片，绿草仍旧处于令人无奈的困境中。想要过面前这关，最好当然是毁掉它，可有所隐瞒也不符合绿草对“朋友”的定义。
“……那就听凭安排吧。”绿草把照片放在窗台上，同时点燃一根烟也丢在窗台上，而后迅速关上了窗，再也没有向窗外看一眼。
若照片烧毁了。这件事之后，绿草会告诉鬼皮一切，希望解决这件事后两人还是朋友。
若照片没能烧毁——绿草记得照片背后还有他和“小金鱼”的签名。鬼皮必定会知道这件事，那也算他对得起老师。毕竟来到餐厅之前，鬼皮还问过他是否要解甲归田，绿草相信那一刻鬼皮一定是真心希望他作为自己的学生，可以远离是非，活得幸福！
现在绿草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今他已然决定留在公寓里，完全站在鬼皮这一边，也就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从之前的情形来看，鬼皮似乎已经察觉到绿草身上的异样，只是他一直相信绿草，那么他此刻想必还对绿草心存疑虑，绿草必须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
鬼皮说珠子来向他求援，并且说珠子带来一条消息：鲁魏正在寻觅新的合作对象，因此要测试珠子说的是否是真话。但依照常理，想要测试珠子说的是否是真话，不必立刻冒险去破坏鲁魏的行动，而是应该向鲁魏旁敲侧击，或者从其他途径获知鲁魏最近的行动以获取证据。
何况，珠子说“鲁魏正在寻觅新的合作对象”，而不是“鲁魏已经找到其他合作对象，必须立即行动”，鬼皮也可以通过“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让鲁魏重新坚定对他的信心。
如此，珠子的行为本身一定是证明真相的合理方式，而对于鬼皮，这种方式一定能直观安全地获取真相，而且所要证明的真相与鲁魏有关。
从绿草手中的线索来看，珠子带来的真相大概不是“鲁魏正在寻觅新的合作对象”，而是“鲁魏其实就是胖子的新宠，鬼皮从开始就是鲁魏献给胖子的猎物之一”！这样的真相才有冒险证明的必要。鬼皮之后一定是设法放出消息，让胖子得知这件事。珠子则故意暴露行踪，只要鲁魏前来灭口，珠子就能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至于鬼皮为何没有同绿草说真话，或许是顾及绿草在胖子那边的“身份”，但以绿草对“老师”的了解，绿草更倾向于鬼皮只是“不想说”。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愿意承认自己意气风发地忙了许久，结果从开始就是旁人餐桌上的美味呢？！“老师”又是一个从来都喜欢把话埋在心底的人。
而现在珠子已经证明了自己，并且从鬼皮之前的话语里，绿草能感到他们之间一定有很深的交情——鬼皮想必是为了绿草和自己的处境，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试探珠子，他现在一定很后悔，珠子却已经深深陷入危险之中。
以鬼皮的处境，他现在不能贸然出现在鲁魏面前，或许他刚刚便是去搬救兵了。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绿草有办法救下珠子……
不过若论功夫，绿草勉强可以靠着冲劲胜过鬼皮，但面对鲁魏绝无胜算。鲁魏虽是小偷出身，可初时单枪匹马、白手起家，为了保命练就的本领也只比浮萍差一点。
但时间不等人……难道就这样回去摇尾乞怜，寄人篱下？！绿草不甘心地朝餐厅的方向奔去，边跑边在心里琢磨一切可能的办法。
硬拼绝对不行，那么餐厅扮成服务员或者经理之类？可世上哪有见到杀人还敢凑上去的服务员和经理？！
悄悄绕到背后偷袭鲁魏，或者设置一些机关陷阱？这些可不是绿草擅长的打法，反而更容易失败。
假装出卖鬼皮，然后接近鲁魏？或许这样的确能成功接近鲁魏，可一旦失手岂不是连老师也连累了？！比起硬碰硬，鲁魏还更擅长远离危险，若被他回到荒野……
“哎哎，你做什么啊？！”绿草想得入神，冷不防撞在旁人身上，耳边立刻传来一连串咒骂。
“小k，是你？！”绿草却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他抬头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庞顿时映入眼帘。
“哦哦，是舞王大哥！这，您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k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定睛细看，立刻收了嘴里的咒骂，换上一副甜蜜蜜的笑容，“怎么啦大哥，今天换了个场子争霸舞池？”
小k说着便扭着腰，做出一个妖娆的舞姿。
“是啊！”绿草看着小k醉醺醺的模样，眼珠一转，随口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碎花方巾系在衣领上，“你们呢，这么早就喝了一轮？”
“那当然，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事非多！”小k右手拍着绿草肩膀，左手弯成酒杯擎到绿草眼前。
“哎，那可惜了！”绿草瞄了一眼小k的手，故意用手扫了扫，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昨天被别人砸场子了，那混蛋放话约我来战！本来我还想拉兄弟们助威，可看你喝得这幅模样……”
“什么？！喝……我喝……喝死也要给兄弟站场！”小k被绿草轻蔑的表情气得面红耳赤，脱了外套朝地上一摔，拍着大腿怒吼。
“来，走！兄弟们就在附近，今天我说了算！谁敢挑战我大哥的舞技，我大哥一定让他输得体无完肤！”
“好，关键时刻还得是兄弟！”绿草眉开眼笑，兴奋地搂住小k的肩，不由分说地大步拖着他向小k所指的方向奔去，“今天兄弟同心，不知道还有谁在附近，不如也叫上他们，到时候一起喝庆功酒！”
“好！”
“另外，兄弟还有一事相求。那混蛋有个舅舅外号‘胖子’，‘胖子’很有钱，平常那混蛋就仗着舅舅横行霸道——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骂！”
“该！哥哥我生平最讨厌有钱——还横的人，不对，混蛋！”
“珠子不愧是珠子。”鲁魏甩了一下手上的血，瞥了一眼正努力逃开的珠子，慢慢把戳穿手背的木刺拔下来丢在地上，“若是旁人早就死了，恐怕连你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难怪胖子曾经如此看重你，你就是这样一个个完美完成了胖子交给你的任务，自由穿梭在白区和绿区里吗？”鲁魏踢了一下脚下的木刺，抬眼打量四周。
此刻原本还留有几分雅致的餐厅早已面目全非，不仅桌椅几乎全部打碎了，连墙上的墙纸也片片碎裂剥落，装潢用的木板横了满地，白色的石膏将地面涂得泛白——那盏还有点模样的水晶灯已经摔碎在地上，通透的碎片里还染了血。
“到底是布了多少机关哪？！”鲁魏感叹一声，言语间竟流露出几分赞赏，“我佩服努力的人，欣赏这样的敌人！如果你是我的属下，我也会看重你！”
“我收购了整间餐厅，这里的机关够你玩到天亮！”珠子努力笑了笑，把遍布青紫的胳膊藏在身后，又向后挪了挪，却没有理会鲁魏的“佩服”。
“哦，好大手笔！”鲁魏看了一眼踮着脚的珠子，冷笑着讽刺，“原来胖子待人还不错，连囚徒都能随便买下一间白区有名的餐厅！”
“人老成精，总还能拿出一点私房钱。”珠子不为所动，语气诚恳，滴水不漏。
“那好吧！”鲁魏看似惋惜地叹口气。他包好手掌，眼神骤然变得冷漠而凶狠，“我也不想要别人丢掉的废物。今天难得来到公寓，本来我心情还不错！”
“你说这里的机关能让我玩到天亮？可现在无论桌椅还是墙壁都被我拆烂了，最后的机关恐怕是你的命吧？不错，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口气到天亮，看看日后白区里还有谁敢轻易戏弄我！”
鲁魏再度甩甩手，眼睛鹰一样盯在珠子身上，专注和杀意一起让他的目光拧成一根针。
珠子则不声不响地提了一口气在腹间，但绝望还是不知不觉间弥漫在脸上，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避开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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