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等你真的成了‘身边人’，就该‘返璞归真’了！”珠子拿起桌上最后一口酒倒进酒杯里，倒进嘴里一点品鉴，“到时候你会被耳提面命，本就应该从开始慢慢积累，甘为基石，等某个子孙后代踩在这份积累上有所成就。这才是踏实的路，也是他们的祖先曾经走过的路！”
“可世上还会再有一个可以慢慢等子孙后代开花结果的时代吗？我是短视的人，只看到龙生龙，凤生凤！到处都是奇迹，而大部分人怎么努力也籍籍无名，最后都散开去甘于平庸或者失去对未来的**，反正传承数代而没有断绝，等到成功的家族现在原本就少！”
“我也想要短时间获得梦想里的生活，我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传承工具，我也得要自己的人生意义！”鲁魏理直气壮地看着珠子，一手抚着鼓胀的肚皮，眼里渐渐透出冷酷且纯粹的杀气。
“所以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在我达成目标、转换身份之前，没有人能威胁我的计划，知情人必须死！”
珠子忽然听到桌下传来金属摩擦桌面的声音，他立刻掀翻桌子，回身向后跳去，落地便一个翻滚。
一阵冷风刚好贴着珠子的背滑过，鲁魏手里扁平而锐利的刀刃在灯光下耀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寒光。
“当众杀了我，你怎么和其他人交代？！”珠子将身体紧贴在墙上，瞪着鲁魏，边说话边用手摸索着身后的墙壁。
“呵呵，你被踢进牢房的时候可没多少人看见，但‘珠子’二字如今还是‘威名远扬’呢！”鲁魏冷笑着逼近珠子，刀遥遥比划着他，似乎在找寻一个容易下刀的位置。
“除去绿区的一个走狗，还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消息吗？！跟从我的人一定会因此对我死心塌地！”
“这样……你同当初浪费你人生的人有区别吗？”眼见鲁魏慢慢逼近，珠子的手指更加疯狂地在墙上摸索，脸色逐渐从发白变得面如死灰。
怎么回事……怎么他会来？！绿草不由得从藏身处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肌肉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扭成一团，嘴角微微抽动着。
身后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掉了，绿草浑然未觉，一双眼睛只盯在坐在珠子对面的那人身上。鲁魏——此刻还算是他的“老板”，但说不定下一刻……珠子机警地掀翻了桌子，鲁魏一刀挥出，夺目的寒光仿佛砍在了绿草脖子上。绿草的膝盖一阵抽动，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回身便跑，在走廊上激起一连串脚步声。
鬼皮似乎不见了。绿草转身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好像刚刚就不在了，带绿草伏在暗处后，鬼皮的身影就好像融进了暗影里。不过，眼下绿草也无瑕思考鬼皮去了哪里，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件事——昨夜，他的密报里完全没有提起任何重要的事，那只是一篇与平日相似的普通报告！
可鲁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鲁魏就是鬼皮口中“鲁魏寻觅的合作对象”？怎么可能！
鬼皮利用珠子破坏“鲁魏寻觅合作对象”这件事被鲁魏知道了？！若是如此，那鲁魏首先要杀的可不是珠子，而是鬼皮！
那么鲁魏和珠子之间有什么联系，鲁魏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他就是胖子抛弃珠子后看中的人？
也许就是这样……绿草其实早就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他不愿思考也不想理会，但现在鲁魏为何要杀已经被抛弃的珠子？！
除非珠子已经威胁到鲁魏，因为他知道鲁魏就是胖子看中的人。可鲁魏又是怎样知道这件事的呢？
身在荒野的鲁魏几乎不可能知道，因为目前公寓里唯一能帮他收集信息的人是鬼皮。鬼皮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即使知道，若鲁魏从鬼皮口中得知此事，最先被灭口的人一定是鬼皮，所以一定是有人把这一点报告给胖子，胖子才通知鲁魏，收拾掉已经被丢弃的珠子！
所以除了绿草，公寓里还有其他人就此事向胖子报告！而胖子若将那人的报告与绿草的报告对比，他就会得出一个结论——绿草一直在偏袒甚至维护鬼皮，尤其是至关重要的这一次报告！
说不定……绿草已经出现在鲁魏的杀人名单上了，就排在珠子之后！
绿草心里暗自后悔小瞧了胖子，胖子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毛头小子呢？！亏绿草自以为垄断了胖子获知鬼皮信息的渠道！他曾经还为此得意过，因为掌握所有信息的他才更可能是尘埃落定后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
可现在，绿草想要依靠这点优势达成的愿望该怎么办？
他还能保住命吗……
现在看来，鬼皮——老师反倒是最安全的人了。
喃喃地念着“老师”二字，绿草于彻骨的恐慌里渐渐麻木，总算开始思考鬼皮的下落，同时竟异想天开地念着鬼皮要是在身旁就好了！
原来生死之际，利益从水面下浮出之时，一切由过往累积却不甚牢固的感情终将剥落，像他这样的庸人仍会胆怯地从感情前跑开，投入利益的怀抱里……绿草突然停下脚步，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他身后还能隐约看到那间餐厅的灯光，而眼前、他籍着本能挑选的道路却深不见底，全然看不到未来。
走廊里，方才由他激起的脚步声还在低低回响，仿佛是绿草自己从他身边跑过一样。
随着脚步轻响，一个个“绿草”的幻影从绿草眼前跑过，却无一例外地消逝于走廊的尽头……
不、不对！绿草突然猛地对自己摇摇头，拼命用双手揉着面颊——他不能放纵自己被惶恐淹没，尤其在此时此地！现在他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如果不能立刻找出那条生路，方才消逝在走廊尽头的幻影就会成为现实！
他还年轻，绝不能接受“英年早逝”作为他的结局！
“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去哪里……”绿草一边弯腰活动着酸痛的双腿，一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滴热汗自额头滑下，在鼻尖处变冷，无声地砸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浸染出一片不大不小的黑色。
绿草盯着那个黑色的圆，静静地调整着呼吸，仿佛看到了眼下陷入公寓里的自己。
首先要决定是否要留在公寓。虽然他之前就认定逃出公寓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也不失为一条脱身的办法。鲁魏、鬼皮、胖子，三方心思各异，说不定最终会三败俱伤，到时候混乱中恐怕无人会想起他这个小角色，之后绿草只要隐姓埋名，大概至少可以拥有一段不短的悠哉时光，这在公寓里已是弥足珍贵。
但这样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缺陷：假设三方不是三败俱伤，而是有一方胜利或者二方联合胜利，那么绿草最高只有三分之一的几率可得善终——只有鬼皮才可能念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鲁魏一定会第一时间拧断绿草的脖子，而胖子的手段绿草根本不敢想象！
听天由命和主动干预，如果是这样的生存几率，那还是参与一番更好，至少不会后悔！
其次是去哪里。目前看来，只有鬼皮才可能让绿草活下来——前提是他不知道绿草的身份和进入公寓的目的……
不过，鬼皮当然不可能知道。进入公寓的目的作为唯一留存下来的记忆，只有本人才知道……绿草踌躇片刻，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裁剪成圆形的照片之前被绿草珍惜地收藏在一只金色的怀表里，只是怀表已经作为进入公寓的门票被公寓管理员收走了。
第一次是金色的表链，第二次是金色的怀表。
其实绿草已经是第二次进入公寓了，第一次的时候，他见到了想找的人，可她只剩了半张脸。绿草吓得瘫倒在地上，她就嗤笑一声，合上面具走了——亲昵地挽着一个穿着贵气体面的家伙。两人表现得十分亲密，但绿草凭直觉就知道那家伙在逢场作戏。
只是他并没有资格追上去，同他后来在公寓里打探到的那个故事相似。他也在她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可并没有资格说她属于他。
如果鬼皮现在看到绿草手里的照片，应该还会叫她“小金鱼”。
如果绿草现在处理掉这张照片，鬼皮应该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绿草原本的目的是想要他的命，最好能死得够精彩——他的命可抵不上她的半张脸，绿草一生也无法忘记曾经的挚爱如此恐怖的模样，还有她妖冶地缠住别人的动作，那根本不是她！
可是想想，他似乎已经“认贼作父”，待在鬼皮身边很久了。绿草心里的仇恨不假，可他与鬼皮相处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作假过，那段时间……
绿草慢慢走到窗户旁，打开窗户让风涌进来，又点燃火柴，将火苗一点点凑近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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