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小小的院子里。
苏蔓脸上的期待和优越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陈默！你疯了？！为了她？为了这个破地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幺妹也彻底愣住了，被他握住的手僵硬着，忘记了挣扎。她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淡漠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但其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陈默转过头，看向苏蔓，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苏蔓，我们早就结束了。我的未来在哪里，我自己决定。这里或许在你看来破败落后，但这里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有……我在意的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的话，彻底斩断了苏蔓所有的幻想和挽回的余地。
苏蔓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陈默，又指指幺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好！好！陈默，你有种！你就留在这里，跟你的村姑老婆过一辈子苦日子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别忘了你还欠着一屁股债！我看你这个破家能拿什么还！”
她说完，狠狠地瞪了幺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嫉妒，然后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院子，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更加诡异。
陈默依然握着幺妹的手没有放开。幺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和微微的潮湿。她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他刚才的话，是为了气苏蔓？还是……认真的？
“她……她走了。”幺妹小声地说，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陈默却握得更紧了些。他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幺妹心里一涩。
“为我之前……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为我带来的……这些麻烦。”他继续说道，语气诚恳，“药款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真的。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看到你为林子发愁，我心里……不好受。”
他笨拙地解释着，试图剖白自己的内心。这对于习惯了冷静和理性的他来说，并不容易。
幺妹听着他的话，心里的坚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此刻有些笨拙的真诚，像暖流，缓缓注入她冰冷的心田。
“那……那你为啥子不告诉我？”她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的尖锐和戒备少了许多。
“我怕你……有负担，怕你不接受。”陈默老实回答，“而且，我觉得这不算什么。”
“十几万还不算啥子？”幺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这次不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无奈，“你欠了那么多债，还……”
“债是我的事，我会解决。”陈默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坚定，“帮你，是我想做的事。”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翻涌的情绪。有未散的委屈，有初生的谅解，有迷茫，也有一种在对抗外界压力后悄然滋生的、微妙的靠近。
奶奶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回了屋，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波折不断的小夫妻。
陈默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悄然改变。那种针锋相对的尖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图相互理解的试探。
晚上，陈默在收拾行李包时，从夹层里拿出了那封苏蔓带来的、来自成都某知名设计院的聘用邀请函。烫金的字体，优厚的待遇，无一不在诱惑着他回归原有的轨道。
他拿着那封请柬，在灯下看了很久。城市的霓虹，事业的蓝图，熟悉的生活圈……这一切都曾是他奋斗的目标。而现在，他却亲手将这条路堵死了。
他眼前闪过幺妹强忍泪水的脸，闪过奶奶担忧的眼神，闪过那片亟待拯救的枇杷林，也闪过杏花坳清晨的薄雾和夜晚的星空。
最终，他没有任何犹豫，将那份邀请函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撕成了碎片，扔进了灶膛里。跳跃的火苗瞬间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做出决定后，陈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走出屋子，看到幺妹正坐在院子里发呆，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安静而单薄。他走过去，在她旁边的石磨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枇杷林的药，明天是不是还要再喷一次？” 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事。幺妹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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