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希摸近之后,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岩洞里的黑暗,能看清哨兵的轮廓了。
他穿着破洞的哨兵特种服,骨架大但瘦,潦草的灰色长发下,是苍白的脸,和一双警惕而阴暗、绿色的像狼一样的眼睛。
观月希把双手摊开给他看。
“我身上只有抑制剂,没有武器,精神体也收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同时观月希一根精神触角也竖起来了,时刻准备着,万一哨兵给他一拳,那他就还一精神鞭回去。看看到底是他的拳头快,还是自己的精神鞭更快。
不过哨兵没动,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嗯。”
“手伸出来。”
哨兵伸手放在观月希手上。
炽热,是观月希摸到的第一感受。这是一只十分温暖干燥的手,并且本来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是摸起来有很多老茧,细碎的伤痕,还有些脏污泥土。
观月希没说什么,只是撸起他胳膊上的袖子,将注射器贴到哨兵的小臂上,提醒道。
“你别动啊,我就剩这支抑制剂了,你要是打碎了我没地儿给你变第二支出来。”
向导看着玻璃管里液面的下降,等到底之后就收起注射器。
“好了,打完了,一会儿症状应该就能缓解了。”
哨兵点点头,把胳膊收回去了,还闭上了眼睛。
观月希挺纳闷的。这个哨兵也是奇怪,不爱说话,但是让动作的时候倒挺乖。
坐等他药效发挥的时候,观月希又偷偷观察了一下这个哨兵。仔细一看,干燥发裂的嘴唇应该是很久没有摄入补给了,而且越看这个哨兵,越觉得他眉目有点眼熟,可是又死活抓不住熟悉感哪来的。想一个东西的时候,越想不到越捉急。
观月希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
“你是塔的学生吗,为什么我看你有一点眼熟?”
“……塔是什么?”
被反问的观月希一愣,差点跳起来撞到脑袋。
“你不知道塔?塔就是我们哨兵向导的学校啊。”
哨兵摇了摇头。
意识到事情确实不简单,观月希正色。
“那你知道特种星吗?”
他露出了细细思索的样子,过了半天,就在观月希以为他又要不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
“好像听过。”
“……好吧,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特种星呢,就是大部分哨兵和向导的故乡,当然,特种星上也有普通人,并且普通人的数量占大多数。”观月希指指自己,“我就是来自特种星的,按理来说你也应该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塔是特种星上的学校,是专门为像我们这样的特殊人种开设的学校,也是管理未成年哨兵向导的组织。”
说到这里,观月希有些困惑地摸摸下巴。
“很久以前没什么正规管理的时候,倒是有很多流落在外的哨兵向导,但现在基本上大家一觉醒就进塔了。所以像你这样的,不知道塔的,而且还是在荒星上的哨兵,我是第一次见。”
灰发哨兵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但是不提问,观月希就默认他听懂了。
“那现在咱俩聊这么多了,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白石晴。”哨兵说。
“那白石晴,我帮你联系塔吧。”观月希低头在手腕上的终端操作着,“看起来你的状态不太好,需要专业的医疗,但这里也没有医疗条件。我把坐标报给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很快观月希就收到了回复。
“好了,之后咱俩就分道扬镳,我要继续考试了。”他扬扬手里的包,也不管白石晴什么反应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他们,我先走了,拜拜,祝你好运。”
观月希决定先把这个奇怪哨兵当作不重要的小插曲,专注于考试。出山洞之后,他继续他的找水源大业。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才突然一拍大腿,懊悔地想起。“哎呀,忘了问那个白石晴,他知不知道水源在哪里了,就算不能组队,给我指个路也成啊。”
没关系,自己找也一样。观月希自我安慰着,一边在终端上敲敲打打记录下来一路的地理信息。
“嗯……从树木的茂密程度,和泥土的潮湿度来看,这个方向应该离得很近了。”
“这里像是刚过雨季,只要能找到河渠的话,顺着肯定有湖泊。”
观月希抬头张望着,眼睛一亮。
“有了!”
从枝丫的缝隙看过去,正是一片明亮的波光粼粼的湖面,而且运气超好的是,似乎有人的身影。
观月希快步向前,看清了那人身上背的包,正是跟他同款的基础物资包。
可能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对方也转过身来了,看到观月希之后,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感动神情。
“同学啊——”
“兄弟啊——”
对方以一种拥抱太阳的姿势跑了过来,一边还挥着手。
等她跑过来之后,观月希发现,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黑发扎马尾的女性,就是样子略显狼狈了一点,头发里都夹杂了叶子,不知道是向导还是哨兵。
二人热情地握了手,交换身份。
“我是观月希,向导,精神体能双A,同学你呢?”
“卞蒙蒙,也是向导,不过精神力和体能等级都不太高,都是B。”她满眼羡慕,“双A很少见啊,我记得今年毕业生里也就个位数吧?”
“还好还好,区区双A,不值一提。”观月希谦虚,“对了,你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我是三个小时前开始的。”说到这个卞蒙蒙抱怨了起来,“唉,这塔选的什么鬼地方啊,一下来我就挂到崖上了,费老鼻子劲儿才下来。”
“哈哈哈哈,我比你早,大概是四五个小时前开始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情报,决定组队一起考试。
“我是专精地图分析的。”卞蒙蒙从终端里扫出地图,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她指着其中一条线路说,“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把能看到的地方都绘制下来了,这是我走下来的路线。”
“哇哦,人才啊。”观月希称赞道。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卞蒙蒙严肃地说,食指指的位置往上移动,然后停下,“我不是下来时挂在悬崖上了吗?这个悬崖,从地理上来说,几乎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嗯?”观月希立马想到了那个人造隧道,他沉思了一会儿,提议道,“刚才我在山上还发现了一个人造隧道,我只走了下山的方向,另一个方向还没有探查,要不咱俩一起再去看看?”
“我觉得可以。”卞蒙蒙点头。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清点行囊,补充水分,向观月希来时的路出发了。
卞蒙蒙把精神体放出来探路,她的精神体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喜鹊,飞行的侦察兵,雄赳赳气昂昂,眼睛滴溜有神。
“观月希,你的精神体呢?”
“我的啊,我看看……”观月希看了眼他的精神域,蛇正在里面的树上当挂件,纹丝不动,睡得香甜。
他沉默了,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它在睡觉。”
“嗯……是猫类的吗?”
“不,是蛇。”
就在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卞蒙蒙突然伸手拽住了观月希,她面色一凝,低声说道。“等等,喜鹊传来消息,前面有状况。”
观月希立刻掏出配枪:“怎么了?”
卞蒙蒙侧耳像是在听什么讲话,脸色大变,拉着他转身就跑。
“快跑,有大东西!”
观月希毫不犹豫立刻跟着开跑,边跑边问:“是什么?能感觉出来吗?”
“不知道!很难讲。”
他俩在树林间闷头狂奔。
“不行……要被追上了……!”
卞蒙蒙痛苦地大喘气,她的体能是B,在向导里算不差,但是也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观月希拉住她,同样也喘着粗气,扶着膝盖道。
“别跑了,再跑咱俩也跑不过它,不如停下来留点体力,说不定还能拼过呢。”
他站直身子,竭力调整呼吸,观月希把枪举了起来,放出了黑曼巴。汗水流下来滑过眼睛,很不舒服,但他不敢眨眼,对着一片茫茫的绿色,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卞蒙蒙虽然也掏出了枪,但她体力透支得实在太厉害,手抖得几乎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喜鹊飞回来落在她肩上,张着翅膀“嘎嘎”的叫唤着。
观月希努力深呼吸,看到在交织的树干中,有一个棕色的庞大身影愈跑愈近。
该怎么形容这个生物的长相呢?
近两人高,四肢着地,身型酷似棕熊,狰狞的五官,外露的獠牙。它有两对眼睛,眼珠极度外凸,让人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它的眼睛就掉下来了,此时正死死地盯着观月希和卞蒙蒙。
观月希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很意外,开枪走空了。
怪物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样,以与它庞大身躯不匹配的灵活性避开了子弹,咆哮着扑来。
从看清怪物的外表到它扑过来,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只有一瞬那么短。
观月希猛地推开卞蒙蒙,自己就地一滚,险而又险地躲开怪物扑过来的利爪,距离近得他都能闻到它嘴里的腐臭味儿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观月希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好运地躲开它的下一击。
他听到了卞蒙蒙的尖叫。
这一次攻击是靠着蛇的牺牲躲过的。蛇被怪物挥着爪子击飞了,在空中消失,回到了精神域。精神体的重伤让观月希喉头一甜,像是被人重击了后脑勺,脑子里嗡嗡直响,他对于再次下落的爪子已经丧失了应对的能力。
观月希感受到,怪物爪下带起的风吹到自己的脸上了。
原来毕业考核真的会死人啊?
他苦笑着想。
就在这时,骤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巨蟒阻碍了怪物爪子下落的趋势,巨蟒死死勒在大号“棕熊”身上,身上肌肉不断收紧,扭曲,缠绕,深色的圆圈花纹此时像活了过来。“棕熊”痛苦地嚎叫起来,这是属于两个庞然巨物之间的单方面绞杀。
观月希眼前一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带血腥味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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