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敲响,第三天的教室在同样的轮回里再次缓缓苏醒。
与前两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单一的恐惧。
有人依旧脸色惨白,死死抱着课本,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但也有人开始小声交谈,眼神闪烁,试探着互相靠近。恐惧并未消退,却在另一种心情下转化——求生欲驱动了交流,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
我坐在座位上,笔尖抵在纸上,假装在记笔记。余光却捕捉到这一切:紧张的呼吸,试探的目光,窸窣的交谈。
是的,班里的氛围开始微微转变了。
而就在点名即将开始前,前排第三列的米拉突然站起。“老师。”她开口,声音清脆,干脆利落。“在点名前,能否先给我们一个班会时间?”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吐出一个字:
“是。”
米拉顺势扫视全班。她短发利落,站姿笔挺,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既然如此,”她道,“我们不妨把时间用来交流。大家都清楚,一个人单打独斗绝对撑不下去。副本要求我们通关,那就意味着生存的机会可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团结起来,才是提高存活率的方式。”
她的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事实,而非慷慨激昂。
那股自信让人信服,却又冷静。她不是傻白甜,她在组织班会的同时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通关率。
然而,教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回答。
人们低着头,眼神游移,仿佛这句话本身就是陷阱。
我犹豫片刻,还是举手发声。“我同意。”声音里有点发紧,但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定。“我们不知道死亡的分配方式,也还没掌握全部规则。可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一起努力活过一天,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去要划算得多。”
我能感觉到,有几个人的呼吸骤然变了。
终于,三三两两的点头声响起,有几个同学附和,声音很轻,却在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也仅此而已。
更多的人依旧沉默,像人偶般呆坐不动。
我的余光落在角落里。
黑泽夜。
他依旧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神情冷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米拉并没有被这份沉默打击。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冷锐:“沉默不会让你们活得更久。”
随后,她利落地坐下。
我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钦佩。
她并不是想当英雄,她甚至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她只是清醒地知道——站出来,是让自己活下去的最好方式。
在这副本的铁律下,她的自我中心,反而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如果能与这样的人并肩,也许真的能看到活下去的可能。
铃声骤然响起。第一节课开始。
黑板上的粉笔自己浮动,写下今天的课程。
这一次,老师完全没有提问,也就没有人死亡。可正因如此,心底的不安反而更浓。死亡并未消失,只是推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坠落。
铃声落下代表着休息时间的开始。米拉身边围上了几名同学,他们低声说着什么,神情带着期待与依赖。
她神情平静,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安抚,只是简单地点头回应。随后交流起来。
我则走向黑泽夜。“为什么不愿意加入讨论?”我压低声音问。
他缓缓睁开一只眼,银灰色的眼底冷淡无波。
“没必要。”仅此而已。但随后他直接起身,径直走出了教室。
他拒绝合作,可第一时间离开教室,意味着什么?
——他在单独调查。
表面冷漠,实则在暗中寻找出路。
在这个连基本规则都未完全显露的副本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盲目下注,而是尽可能搜集线索。米拉和黑泽夜,一个选择直面众人、用集体的力量试探;一个选择独自观察、追寻蛛丝马迹。
截然不同的方式,却都在亲身示范着一个经验,那就是在未知里,唯有不断寻找信息,才可能延续生机。
第二节课结束后,我趁混乱仔细翻查了整个教室。当我走到最后一排时,注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在靠墙的位置,赫然有一块桌椅压出的浅痕。
那是桌脚长久压过地板后留下的痕迹,虽然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出曾经这里应该也有一副学生的桌椅。
可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三年三班,难道其实有三十一名学生?
还是说曾经有过?
刹那间,我的耳边响起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谁在低语,却又像是教室的墙壁在呼吸。血液涌上耳膜,心跳与那低语交织在一起,节奏紊乱,仿佛正有人在替我数数:
“一……二……三十一……”
我猛地一震,连忙眨眼,声音随之消失。脊背发凉,冷意一寸寸攀上来。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思考。
如果这间教室的确有三十一个学生,那规则一上为什么只写“三十位学生”?
是笔误?还是规则本身在掩盖什么?
或者——那“第31人”,并不在名单上,却仍然存在于我们之中?
我盯着那块空出的痕迹,心底浮出一个念头:这里并非只是多出一张影子,而是多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或者这件教室本身就是谜题的一部分。
一天过去了,没有人死去。老师也没有用问题刁难我们。这种诡异的平静,让我们每个人心里都绷紧一根弦。直到最后一节课。
坐在靠窗一侧的一名女同学——她曾经在课间短暂加入过米拉的讨论,面色忽然涨红。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起初只是呼吸急促,下一秒,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口鼻疯狂冒出气泡——好像在空气中无法呼吸了一样,她开始剧烈挣扎,并且从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里都开始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水。
她挣扎着抓住桌角,指尖发白,眼睛充血,喉咙里涌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一连串呛咳的水泡。
她在教室里,活生生的被溺死了。
我想站起来去帮她,却发现身体僵硬地钉在座位上。不仅是我,全班所有人都被规则固定。
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扑腾,直到指甲在木桌上划下一道道血痕,直到动作逐渐迟缓,直到彻底沉寂。
教室里回荡着她窒息前最后的挣扎声。
空气却依旧干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结束了,辛苦同学们了。”
老师站起身,轻轻合上名册,露出一个看似平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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