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晏嘱咐完后,二人一同往回走,关卿樾回头看了眼垂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往常花洛的头上总是翘着一撮呆毛,现在呆毛耷拉着,它的主人也失去了原本的活力。
关卿樾默默牵住了花洛的手,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赶他回月神分殿,将他带去了花神殿。
黑夜悄然而至,月亮爬上树梢,丝丝缕缕的月光倾斜而下,将大地染成银白色,疏影阁内,花洛和关卿樾并排躺在塌上,烛火跳动,为黑夜增添一丝暖意。
关卿樾最是注重规矩,但今晚他没再拘着花洛,牵着他回了疏影阁,任由他一言不发地爬上自己的床。
尽管床很大,但二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挤在一起,花洛侧过身,轻声开口:“哥哥,对不起。”
关卿樾侧头看着他,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声音低沉好听,安抚花洛不安的心绪:“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是我被人算计,连累你了。”
花洛察觉关卿樾情绪有些低落,咧嘴一笑,语气又恢复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什么连不连累的,真计较起来,要不是八年前你捡我回家,我早不知道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关卿樾看着花洛刚才还耷拉着脑袋,现在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无奈,就见他支起身子,笑嘻嘻地说:“我幼时在寺庙待过几年,养我那和尚说了,我命硬的不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呲起一口白牙,看起来没了刚才的沮丧,关卿樾余光瞧见花洛一只手正轻轻拈着衣摆,这是他在想办法哄自己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关卿樾嘴角翘起一丝弧度,花洛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意一条粗糙的小帕,他不说,他也不会问,更不会怪他。
思及此,关卿樾主动开口:“想不想听故事?”
花洛心领神会,侧身对着关卿樾,躺的板板正正:“哥哥讲。”
关卿樾也侧过身,缓声开口:“在我八岁那年,我母亲有了身孕,当时她亲手绣了两条小帕,一蓝一黄,她说如果她怀的是个小妹妹,就把黄色的送给她;如果是个小弟弟,就把蓝色的给他。”
闻言,花洛开口问道:“夫人不是给咱生了个弟弟吗,为什么留下的帕子是黄色的?”
关卿樾沉默一瞬,声音有些沙哑:“来年母亲在春暖花开的前夕生下了弟弟,但弟弟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母亲也没能挺过来。”
他平躺在床上,扭头看向窗外竞相开放的花儿,声音变得很轻:“她喜欢看花,但没等到那年花开。”
花洛沉默着,就这么静静陪着他,等着他消化完情绪。
良久,关卿樾从怀里掏出那条黄色小帕,轻轻摸索着上面针脚粗糙的平安如意纹,开口道:“后来弟弟的那条蓝色小帕也找不到了,只剩这条黄色的了。”
花洛目不转睛地盯着关卿樾,眸中映着少年清俊的侧脸,嘴唇紧抿,始终没有开口。
花洛重新仰躺在床上,脑袋往关卿樾手臂上一拱,关卿樾知道这是自家师弟在安慰自己,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花洛抬眼看了一眼,在确定他情绪好了些许后,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花洛无父无母,只记得被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捡到丢进了寺庙,刚开始那人只是偶尔过来看他,后来他竟也成了和尚,进了那个寺庙,成了他第一个师长。
不过那是个怪人,他从来没见过那人笑,住持每次见他都会摇头叹气。
后来花洛贪玩从寺庙跑了出来,还迷路了,要不是关卿樾捡到他,他早就冻死在那一年的雪夜里了。
关卿樾侧过身,像幼时那般侧身轻轻将手搭在花洛肩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疏影阁内,花洛还在赖床,关卿樾接到长晏传信,一把将还在做梦的花洛从塌上拎起来,朝长晏的住所走去。
两人并肩行至望曦阁,长晏坐在扶桑树旁的案几那儿,面前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看得认真。
二人行至长晏身前,郑重行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落座,相比昨日的疲惫沉闷,长晏状态好了许多,已经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依旧温和亲厚。
看他们一副神色紧绷如临大敌的模样,长晏轻笑着摇摇头,给他们倒了杯茶,二人接过后轻叩桌面,清晨的微风带着茶香吹入鼻息,让原本紧绷的氛围缓和下来。
长晏没有生他们的气,好像天大的事都难让他有大的情绪起伏。
在二人的注视下,长晏抬手轻轻一挥,一个金色的光团子自他掌心飞出,而后慢慢凝实,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北长尾山雀。
是念境中守护法阵的灵魄。
“是那日的灵魄,竟然是一只肥啾。”花洛戳了戳那灵魄,率先开口。
长晏闻言,笑眯眯开口:“确实是肥啾,它是原本看守封印法阵的阵灵,平日里隐在外阵防御层中,能够感应傀灵的气息,此次它会成为你们的领航员,你们若还有疑惑,也可以直接问它。”
小肥啾在长晏的眼神示意下跳上案几,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少年,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关卿樾放在案几上的右手手腕上,朝着他疯狂眨眼。
花洛眉毛一扬,又伸出爪子戳了戳它,见灵魄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转回头,嬉皮笑脸道:“鸟兄,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给你穿成鸟串的,谁叫你差点劈我哥脸上,我哥那么俊俏的一张脸,可不能给你毁了,你说是吧。”
小肥啾不想理他,慢慢挪到关卿樾的手中,愧疚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关卿樾唇角微弯,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点灵魄的脑袋以示安抚,灵魄啾啾叫了两声,开始扒拉他的手腕,没发现神明烙印,疑惑抬眸,歪着脑袋看向长晏。
长晏甩了甩手中拂尘,笑眯眯地对着关两个略显疑惑的少年道:“灵魄可隐于神明烙印中,这样便于它储存法力,或是在战斗时躲起来。”
它在找卿樾身上的神明烙印。
闻言,关卿樾神情一滞,少见的流露出一丝窘迫,他轻点灵魄脑门,缓声开口:“我的烙印不在手腕上,不便栖身,让阿洛带着你也是一样的。”
花洛闻言挑了挑眉,神殿一百四十二位神使中,大部分人烙印都在手腕上,只有那位夜神使不知为何烙印在了脖子上。
听说他性子又冷又硬嘴还毒,之前有个分管宗录苑的神使好奇问了一嘴,结果被他揍了一顿,那神使跑到祭祀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长晏哭诉,说什么堂堂“武将”竟然揍他一个“文官”,要是比骂架他肯定输不了。
而关卿樾的烙印不在手腕上大家也是知道的,但到底烙印在何处,没人知道,他也不清楚,他问过了,问不出来。
灵魄有些嫌弃地瞟了花洛一眼,不情不愿地小步挪到他身边,轻轻啄了啄他手腕上的烙印,银色的烙印亮起微弱的金光,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羽毛标志。
关卿樾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灵魄融进花洛手腕后,几个侍从自望曦阁小厨房端着两盘吃食走过来,在长晏的示意下端上案几,撤下茶具,花洛伸着脖子瞧了一眼,是两盘饺子。
花洛有些疑惑,他和关卿樾来之前垫过肚子了,吃的还是长晏一早派人送的点心。
长晏把拂尘放在一边,看出花洛的欲言又止,将筷子塞进少年们手中,笑道:“几口点心哪够填饱肚子的,我一早叫小厨房准备了饺子,不多不少,一人九个,卿樾不喜荤腥,是素馅儿的,小洛更偏爱肉食,是荤馅儿的。”
见两个孩子有些怔愣,他解释道:“民间有习俗,家里孩子出远门时长辈会准备饺子,以求一路顺遂圆满。”他看着案几边的扶桑树,顿了顿又轻声道:“你们两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求你们有护佑苍生之能,唯愿你们辞暮尔尔,所愿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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