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宴一案过去三日,官府终于把赏金发下来了。
彼时左游正待在符修苑和吕放桃闲聊,谈璧雨突然走来,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布袋子,接过来还有点分量。
谈璧雨笑道:“大师兄托我转交三师妹那份赏金时,我便道左师弟应当也在符修苑,不如我一道转交了去。我一进苑内,果真没猜错。”
左游挠挠脸,不好意思一笑,把钱袋递给吕放桃道:“前两天你请我出去玩的,正好这些全给你,算我还钱了。”
“你们还分这么清楚呢。”
吕放桃坦荡接过,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
她打开左游那个钱袋往桌上一倒,从里头骨碌碌滚出三两银来。
“修士除祟赚的也不多啊。”左游脱口而出。
“毕竟千禧宴只是只中级怪异,何况你们一日不足便将事态平息了。”谈璧雨轻描淡写道,“一般来说只需二三名筑基或金丹修士足矣,只是这次带了你们八人一同前往,两三人报酬九人分,自然少了。”
左游飞快算了下,九个人三两,那三个人便是九两,除祟可比端盘子赚得多的多了。
但也没有文心唱歌赚钱,左吕二人后来才知道,她一场演出报价高达百两,恐怖如斯。
谈璧雨一摊手,又道:“其实在宗门里也花不了多少钱,衣食住行青栖都囊括了,无非是花在打扮玩乐之上。真正难过的日子是出了宗门,不寻个有安稳俸禄的活,我倒宁愿蜗居在这宗门一隅。”
左游知道刻板印象真不好,可他控制不住想谈师姐到底为何对替朝廷办事如此向往,纵使飞升成仙难如登天,可人间职业照样有千种百种。
他顿了又顿,还是吕放桃看不下去他这般扭捏样子,代替开口道:“师姐,认识这么久,却还不知您家乡在哪边。”
“啊,我竟没说过吗,我是永昌人,不知二位家乡又是何处呢?”
“我们是从益州过来的。”吕放桃依旧道。
永昌应该是甘肃那一带没错,果然还是左游刻板印象了,他只好一拍脑袋。
谈璧雨却没管他神经质行为,或许是早已习以为常,又把话题引到她的前途之上:“过几日绍师兄便又要去游历,这种日子倒也潇洒,却非我风格。当年二十五科足足十四人之多,如今却只有我和大师兄二师兄仍在门内,可我和二师兄却做不到大师兄这般洒脱于世俗,只能叹一句人各有命罢。”
谈师姐所言二师兄左游和吕放桃都知道,此人可不仅仅是青栖门内出名,而是整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所谓凌淞一剑真君子,这位连峭往师兄,左吕二人却几乎只在食堂见过寥寥几面,长相的确傲然众人,且气质不俗,没想到听描述也是个向往大编制的人。
吕放桃又朝谈璧雨靠过去,甜丝丝开口:“师姐也不必现在感伤,毕竟将来还远着呢。”
“三师妹说的对,师姐,绍师兄何时启程?”
没等谈璧雨回应,一道低沉声音随着缓缓脚步声一齐传来,居然是几乎不曾见过的何谋师兄。
左吕二人连忙起身作揖。
符修苑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位不必这么客气。”何谋摆摆手,视线转向谈璧雨,等她给答案。
“后日,怎么?”
“我近日修炼到了瓶颈期,也想装换一番环境,或许能有新机缘。只是一人行动总觉心中不踏实,更想同绍师兄作伴。”
“师弟想托我去同大师兄说?”
“何谋在此谢过师姐。”
谈璧雨抿嘴一笑,又道:“不过师兄外出历练时他妻子应当也在。”
“无事,我不在意这些。”
左游发现现在脑回路清奇的人是真的多,是你在意不在意的事吗,是人家夫妻俩在不在意多一个电灯泡好吗?
不过绍师兄居然结婚了吗?
脑海里涌来吕放桃波澜不惊之声:“正常,他都快三十了。”
是了,是他误判修真一道,都来了这么久,还下意识以为这群人应当是无欲无求的。
左游突觉有些透不过气,悄悄对吕放桃道:“我们去捉鬼吧。”
“什么意思?”
“上次绍师兄不是说扁扁可能有辨鬼之力吗,宗门里没有能试验的地方,城郊的乱葬岗,我想去试试到底是真是假,你陪我去吧。”
吕放桃没想到他语出惊人这般突然:“天呐,他难道不是敷衍你一下,让你别太要了的意思吗?何况你要去刨坟吗,太损阴德了吧,没有什么正规一点的途径吗?”
“谁要刨坟了?”左游正直叫起来,“我对死者的尸体可是万分敬畏的,各位都是老师。只是试试能不能见到他们未往生的魂魄而已。”
“老师吗?”这词在吕放桃唇间浸淫一周,倒有些戏谑。
她似乎接受了左游这番说辞,的确修士想要引鬼出窍,方法实在很多,只是不知左游到底有没有这机缘。
左游则不在意,还滔滔不绝道:“顺便你带点家伙事,给他们超度超度也行。”
“我纯去做慈善呗。”吕放桃两眼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啊。”
不是一个人害怕,而是害怕一个人。
但左游只是双手合十,期待望着她:“对啊,大慈大悲的吕老师,我亲爱的同桌姐,你就陪我去呗。”
吕放桃只好起身,妥协道:“行吧行吧,真不知道没有我你的人生该有多完蛋。”
两人又对两位前辈一行礼,便要往外走。
吕放桃步子踏得比平常快许多,倒像逃似的,左游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想得也这般一致。
几分快意从他心中滋生。
此情此景他们应当是牵着手的,仿佛公路片里决绝的男女主般;可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们也没有伟岸帅气的背影,只像两只逃窜的小鼠,双手也无处安放。
他又没由来地恨起自己来,总是这般不够磊落。
其实乱葬岗也不过他信口胡诌而来,什么地方都不缺鬼魂,却不是什么地方都无人出没。
心中千回百转,追其源头却只是听两位前辈的闲聊这种无端理由,连倾诉也无门。
吕放桃此时使劲拽他腰间香囊一把,迫使左游对上她眼神:“你想什么呢,怎么越走越慢?”
“少男情怀总是诗。”左游没头没尾道。
“是你脑子里有屎,别在这演文艺片男主了,快点的,兵分两路。我要去宿舍拿装备,你去写个假条交给长老。”吕放桃火急火燎道。
“行。”被她态度感染,左游也不好再悲春伤秋,只得忙碌起来。
不会御剑,也不会骑马,出行成了最大的困难。
左游道:“就没有传送符什么的吗,不想走路。”
“有,但我不会用。”吕放桃抱胸道,“你自己提的出门,不应该你来解决问题吗?”
左游头大了。
“去后勤处借马车呀,你怎么瓜兮兮的。”
这大概便是同桌的敦促吧,左游有些忙乱,只差原地跳支踢踏舞出来。
“你还可以顺便问问有没有粘毛器之类的东西。”吕放桃噙着一丝不深的笑意,摘去左游袖口那撮浅色猫毛,倒叫他脸更红了。
好在后勤处师姐师兄都很好说话,替他们把车马牵至门口,还简单讲了讲驾车方法,提点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似乎是真怕他们出世。
待他们走后,左游坐上马车驭位,双手把住缰绳,回身去看从车厢里探出身子的吕放桃来,弱弱道:“应该还好,我会骑自行车的。”
“这俩有什么关系,我还会开电瓶车呢。”吕放桃哼笑一声,拍拍他肩膀道,“没事,随便开,总归死不了。”
左游一动缰绳,顿时马儿欢快撒开蹄子,前行时吹起的风拂过他额头。
他开玩笑道:“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
“因为交通事故死了也太逊了。”吕放桃干脆从车厢里爬出来,往左游边上一坐。
“怎么我们两个人拉一辆空车?”
吕放桃不答,绕过左游的手去牵那绳子。
两人贴得有些太近了,左游触电般快速松开手,道:“你开吧,我要去里面坐着了。”
“去呗,让你看看电瓶车驾驶员的实力。”
“哪有开电瓶车的管自己叫驾驶员的!”
见她没有挽留之意,左游又自顾自恼火起来,到了自己也觉自己喜怒无常的境界。
他抬腿往车内一跨,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枕着手臂睡起觉来。
车身有一点颠簸,倒是意外的方便入睡。
“起床了!”
不多时,马儿停下脚步,左游被吕放桃叫醒。
见她额前发丝有些凌乱,左游下意识抬手想替她整理。
但吕放桃自己轻巧向后一仰,避开左游的动作,简单抓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刘海,解释道:“我把车停在离乱葬岗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了,毕竟感觉开车进去也不太好,剩下的路我们走着过去吧。”
左游连忙起身下车来。
他从车上备的粮草袋子里取出点干草喂给那马,摸摸它鬃毛,便跟它道别:“一会来接你哈。”
乱葬岗只空占了个岗的名头,其实不过是个缓坡。到处都是泥土被翻动的痕迹,其中或浅或深埋了连安葬费都出不起的穷苦人家;也有直挺挺曝尸荒野的,想来是都是被害枉死的,毕竟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连埋一下都不愿,不知是有多大仇怨。
过度开垦的地生不出苍翠的树,唯有野草旺盛得诡异,空气中满是腐烂的味道,死气沉沉。
吕放桃状似无意地掩住口鼻。
左游找了块看着还比较干净的地方,从储物袋拿出个垫子往地上一铺,便招手叫吕放桃过来坐。
“你是来野餐的吗?”
“别急嘛,”左游将吕放桃怀中扁扁召回,乐呵呵看着它的两颗绿豆眼,“打铁还需自身硬,先坐下想想对策。”
“你等一下。”吕放桃不坐,又拿出她那浮影玉简记录,对准左游道,“我给你拍个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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