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路溪也记着,路上花销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枚铜板都能记得花哪去了。
要把驴子换掉路溪非常舍不得,有人想买他们的驴子常新与人交谈去了。
路溪独自守着驴车防止有人偷东西,闲来无事便给驴子梳毛。
他们要卖掉驴子才去买马,能省一点是一点,路溪不知道常新有多少银两却清楚他们一路上开销多大。
还得留着银子买地呢。
民以食为天,到哪都不能没田地。
一路上路溪总容易出神,想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那会儿只为了口吃食都要绞尽脑汁,吃食是不难找的,山上多了去。
难的是被发现偷吃了会挨一顿毒打,有段时间他长一点儿也会被打,理由是他偷吃家里的粮食,不然怎么会长那么快。
不过现在他很少会想这些了,更多的是想他和常新若是定居下来该如何把日子过得更好。
常新会打猎,还能说会道总能高价卖低价买,而他除了种地喂鸡,连针线活都不会。
他娘怕他糟蹋布料更怕他偷针线,平日里别说碰了,见都不得见一眼。
对往后的日子路溪既期待又忧愁。
有期待是因为常新对他很好,处处护着他。只是他自己太别扭了,不知道这么回应他,他怕时间长了常新会嫌他无趣……
想得正入神却被人打断,来人梳着妇人鬓是成了亲的。
瞧着跟路溪一般大,眉眼带笑问:“你同那位郎君是一家的?”
路溪点头并不多言,那妇人捂嘴轻笑:“防心还挺重,我相公相中了你家驴子打算买呢。”
说罢往常新他们那边看了眼,“我瞧你跟那位郎君倒不像夫夫,跟哥弟俩似的。”
路溪抿唇有些不解,他们俩真的不像夫夫吗?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逗得那娘子又一阵笑,“可不是嘛,谁家夫夫像你们这么生分?就算是新婚也不至于如此‘清白’。”
“诶?”沈娘子诧异:“莫非你跟那小相公未曾相看过便成了亲?”
路溪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关于常新的记忆,经常看见也算相看吧?
于是摇头。
沈娘子表情极其丰富,瞪大双眼做足了惊讶样子,随即凑近低声询问:“你……莫不是被你相公绑来的?”
不等路溪为常新辩解,沈娘子相公就过来了,“净说瞎话,叫你平日少听书,光会想些有的没的。”
说着还大手直接盖在沈娘子头上,绢花都被他压扁了,气得沈娘子直掐他腰。
他们相处得如此亲密自然着实令常新艳羡。
心思敏感的路溪自然是注意到了。
——
常新他们赶时间,沈娘子相公出价也合适,便商量着等他们买到了好马就把驴子送到家去。
夜里两人难得宿在了客栈里,洗了个热水澡。
路溪早早地上.床,脑海里都是沈娘子的话和常新的表情。
他们真的如沈娘子说的那般不像夫夫吗?
其实路溪也感觉到了,他与常新确实半生不熟的。
哪怕过去月余他们挤着睡一个被窝,知晓对方年轻气盛的反应,第二天早晨醒来还是那副模样。
常新说,他听着。
路溪不是不想跟常新亲近,他们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只是……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说。
没人教过他这些,记事起耳边都是别人的冷言冷语,他不晓得那些暖人心窝子的话如何说。
也不知道怎么关心别人……
这会儿常新擦洗完轻手轻脚的进了被窝,路溪也只是往里挪挪给人让位置。
感受到他的动作常新更是郁闷,他该如何跟自己夫郎搞好关系?
路溪经年累月的被人打骂心早就死了,常新寄人篱下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
两口子睡一个被窝,中间却隔了一条鸿沟。
同床异梦,第二天皆是哈欠连天。
好在两人都是早起惯了的洗把脸便醒了瞌睡。
把东西收拾妥当,又给了掌柜十文托他帮忙看管。
路溪虽然心疼钱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省,给少了人家不上心,给多了又怕人起歪心思。
一路到了畜牧行还是一句话没说,常新仗着自己高偏头偷看路溪,见他耳尖亮晶晶的想必是涂了他给买的香膏。
这么想着心里又美了,那香膏是在淘沙镇买的,连着赶了两夜的车才觉得村里人应当不会追了,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常新才注意到路溪满手的冻疮,脸蛋耳尖都被冻得通红,心疼的要命当即带着人去买了香膏,他记得那掌柜说是荷花味的。
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荷花什么味呢,忍不住离路溪更近些,叫他好好闻闻荷花是什么味儿。
可一想到昨晚他一上.床路溪就离他远远的他又不敢凑近了,他能感受到路溪在害怕,却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没关系的他可以等,他们往后日子长着呢。
路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垂头看着他面前的路,生怕碰到人家便又往常新那边凑了些。
畜牧行在城西边缘的一条巷子里,因有牛马所以比其他巷子宽些,但笼子和水桶等杂物一堆便也不剩多少了。
路溪一进去就被臭得直皱眉,常新常跟野物打交道却始终习惯不了这股味道,直接上手捏着鼻子,还想伸手去给路溪捂。
刚抬手想起什么又放下,正好看到卖马的上前攀谈起来,路溪紧跟在后。
如今不打仗了,也没了从前那些规矩,朝廷对马匹和铁器的管控还是很严,只能买到军营里淘汰下来的马。
有瑕疵卖不上价却也便宜不到哪去,寻常百姓买骡子也不会买马。
这会儿常新看上的这匹马,远看健壮匀称,近看肢势端正,胸膛宽臀齐。
常新看着很满意又掐了一把马腰,马焦躁的踢踏着前蹄,那马夫一看常新懂行,忙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上前推销起来。
“郎君可是要买马?”
这是句废话,常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他看这马四肢健壮没什么问题,精神得很也不知道为何会被淘汰下来。
马夫表情谄媚,“郎君大可放心,这马好着呢,只是毛色不匀称让骑兵骑上不好看便给退下来了。”
常新挑眉不置可否。
路溪不明白,他觉得能跑的就是好马,何必在意好不好看呢?
马夫见忽悠不住常新,懒得浪费时间实话实说了,“受了惊跟马群在一块儿就容易躁动,乃害群之马,看你是个懂行的三十两卖你了。”
路溪心下一惊,跟着常新也算长见识了,张口闭口就是几十两。
上次卖的狐皮才得二十两呢,这一匹马就要三十两了?
“小哥也知我是个懂行的,就这马。”常新上下打量颇有些嫌弃,“我不如去军营外头守着,待他们把淘汰下来的马牵出来时上前求买便是,何必在这儿与你费口舌?”
马夫眉心一跳,知是个懂行的没想到这般懂。
死死盯着常新的表情道:“那你说个价?”
“十二两。”
“你!”马夫咬牙:“你别太过分了!”
路溪都怕那人气不过打常新一顿,担忧的望向常新,常新感受到回头冲他笑了下。
明明没说话路溪却觉得心安了。
“你让我出价,我出了你又不乐意是想做甚。”常新不急不缓的说:“我出了价又没说一定要用这价买,你不会还价吗?”
马夫被他说得一哽,是啊,怎么人人家报价自己还跳上脚了?
“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十五两。”常新站在比他年长好几岁的马夫面前毫不怯场,“能卖卖,卖不了我去蹲两天。”
这是真忽悠不上,这价钱他是不亏却也赚不了多少,摆摆手不耐烦的说:“行行行,成交。”
“你小子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吃不了一点亏,能说会道还懂行。”
常新接过缰绳,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家父说给我听的。”
马夫被压价压狠了,心头不爽快懒得跟他攀扯收了银钱还得去官府一趟。
如今买了不光买地契要上官府,买铁器、牛马等能运货的家畜都得上官府备案。
他跟路溪现在算是流民,因此不能在城镇多做停留,除非有另一重身份行商。
行商不同坐商,他们没有铺子,驾车挑担走南闯北有些危险但行事方便,不用担心被撵走,也不用总去办路引。
还能用低价收购许多好东西。
常新越想越觉得可行,便跟路溪说了,路溪不懂这些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觉得这话有些生硬,又补了句:“我同你一道。”
常新听了后面那话立马不郁闷了,路溪说跟他一道。
备案这事儿听起来简单实际上麻烦的要死,光是排队都要排很久。
可若是不来,过了三天被抓到可是要打板子的。
队伍往前挪了些他们正好站在风口上,常新让路溪站在他左侧方,能挡点儿是点儿。
后头的老夫郎见了笑着跟身后的老姐姐说:“这年轻就是好啊。”
路溪和常新耳力都不差自然是听见了,闹了个大红脸,好在风刮得脸本来就红,让夫夫俩能强装镇定。
备案不能延后却可以提前,常新顺道把还没来得及做的车厢也备上了。
如今他名下就有一匹马和一个车厢了。
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就把路溪的户籍跟他牵到一块儿。
男子立户需要拿原先的户籍才行,哥儿女子却是不用的,许多哥儿女子被卖出去为奴为婢都是没户籍的只有身契。
常新不想让路溪有这样一层身份,临走前去把路家的户籍翻出来带走了。
农户家藏东西无非就那几个地方,炕头、柜子后边啥的。
为了省事儿他把整个都拿走了,至于路家人该如何?
关他屁事。
他只管到了地方就能拿到他跟路溪的婚书,带官印那种。
这事儿路溪还不知道,常新也想不起讲。
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办呢。
买车厢,还得去整个行商的身份。
还得去趟官府,在户籍上盖章,三年补盖一次,若是不去自然作废往后就做不得这生意了,补了在家种地也行只要你去补至于你到底行没行这个商谁知道呢?
没人会查这个。
行商也不像坐商那般三代不能科举,这看似门槛低,其实没银子收货根本做不起来。
吹了一上午寒风常新先带着路溪去了口热乎的。
街角的羊杂汤,一口下去浑身暖呼呼的,份量也足配个馍足以让路溪吃饱。
常新要的大碗也就比小碗多两文,吃完又等了路溪一会儿。
路溪怕他等太久最后囫囵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走吧。”
常新本想让他吃慢一点,瞥见他碗已经空了便没开口。
“走吧,早点把事儿办完早点上路。”还得把驴子送去给赵叶。
“嗯。”路溪借着擦嘴挡住嘴边的笑意,上路,说得他俩要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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