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瑶看向凉亭。
大中午的,太阳从头顶打下来,神庙不比王宫,周围既有水池还有树遮阴,通往凉亭的石板被晒得反射白光。
而凉亭就这么秃秃的立在那儿,没有可供欣赏的风景,也没有舒适的地毯,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停留的理由。
“不去了吧……”她拒绝道,说完扭头就走,力道大得孟图也拦不住。
“内芙露。”他在身后喊道,没想到鹿瑶不但没回头,反而小跑起来。
孟图快走几步追上她,堵住她逃跑的路,“跑什么,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她反常的不对劲,进神庙前还好好的,中途她开小差办自己的事他不计较,但是怎么和人聊了一会儿就变得怪怪的。
鹿瑶被堵住后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事办完了不走吗?王宫里不是也有凉亭,回去再休息吧。”
她耸耸肩,叽里咕噜故作轻松地说完,不敢看他的眼睛,就这么绕过孟图,朝神庙外走去。
短短一段走廊鹿瑶健步如飞,耳边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走快点,别给他询问的机会。”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等回到王宫后,就把这件事忘掉。
她沉默地走着,听到他的脚步跟在身后。再往前就是侧殿,应该会有人等在那里。
祭司不应该走在法老面前,她苦恼的停下脚步,也不转身,就站在原地背对着,等他跟上来。
脚步声慢慢靠近,给了她充分调整气息的时间。
“走吧。”孟图走过她身边时,回头给了她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鹿瑶磨磨蹭蹭跟在后边,“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又去贫民窟?不行,那里很危险,而且你的身份不应该再去那里。”孟图一口否决。
她到底怎么了,陪她回神庙是为了照顾满足她的意愿,怎么看上去人反而更不开心了。
如果是别的地方,孟图也就放任她去了,甚至可以直接带她一起。但贫民窟不行。
从没有过任何一个法老和王妃会踏足那种地方,即使是徒有名声的末等的小贵族都不会和那里的人打交道。
他可以为鹿瑶想做的事提供支持。
她需要书,那他就将托特城的书殿给她随意调配,她需要钱,他就给她黄金、土地。只有一个前提,她本人不能去。
“最后一件事,我办完就回来,你在神庙等我就行。”她保证道。
最后鹿瑶还是没能去见番缇,但能做到一个人待着。
回到王宫时,已经到了午后,她和孟图没说到一起,回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寝殿中,谁都不见。
“大人,霍普扎法大人已经在外边等了您快一天了,您还是不见他吗?”珂珂请示鹿瑶。
她摆摆手,只觉得心烦意燥,“不见,就说我很累了,要睡觉。”
她今天心情和状态都不佳,这个节骨眼上见霍普扎法的话,她很难控制自己不显得尴尬。
曾经以为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关心自己,得知他的心意后,她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说只是为了将这封文件带跟您,不会对您造成困扰的。”珂珂将一卷莎草纸呈上。
鹿瑶谨慎的朝外瞄了一眼后,打开纸卷,纸上细致的写着过几日陵墓那边,各神庙为先王木乃伊迁入所做的安排。努特神庙赫然在列,她需要出席迁入和陵墓封闭仪式,为先王做最后的吟诵。
“就只是为了把这个交给我?”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卷,感到不可置信。
只是这样的话直接进来不就好了,之前孟图生气那次,他不就在门外不远处吗?
“陛下命令霍普扎法大人不得靠近您。”珂珂贴在她耳边小声告诉鹿瑶。
“我知道了。”鹿瑶揉揉太阳穴,“让他请回吧。”
珂珂听从吩咐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鹿瑶就从层层曳地纱幔中看到霍普扎法从花园朝宫外走去。
“他可真大胆,陛下明明不让他来,他还非要等上这么久来见您一面,哼,见不到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吧。”珂珂嘟着嘴回来,忿忿不平地说道。
她消息灵通,人又有眼力见儿,早就看出霍普扎法心里藏着歪脑筋。
但她毕竟曾是伊娥王后身边的人,无论如何她都坚定地站在陛下这一边,对霍普扎法这种夺人所爱的心思十分不满。
“算了,少说两句。”鹿瑶制止了她,另外将手头一直忙活的信函准备好,“对了,你有能在王宫内外传话的朋友吗?”
“有啊,您有事情要跟神庙的祭司们说吗?不对,您不是才从神庙回来吗?”珂珂疑惑问道。
“是给神庙的制陶厂那边带的话。”信函交到珂珂手上。
“跟制陶厂的工头说,就说我雇佣了一位叫做番缇的女士,信函里记载了她的住址,等这两天制陶厂一切准备好后,请他去告诉那位女士来工作。”
“就这样,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鹿瑶冲珂珂笑了一下,转身回到露台角落有孔雀羽毛华盖的软椅上侧躺下,开始闭目养神。
察觉到珂珂掀开珠帘出去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整个寝殿内室没有一个人,她听着水声流淌过池壁的喧哗,阳光穿过二楼垂下的绿藤,丝丝缕缕刺在人身上,烦躁的拉起薄毯盖在脸上。
该死的睡莲不是夜里才开花吗?大白天不睡觉开得这么香是要给谁闻!
脑海中惊现这种想法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暴躁吓了一跳。
为什么,自己在对谁发脾气?
她开始试着调整呼吸,审视自己的情绪,就像当初表演课时,老师曾教她做的那样。
“想要代入角色,表演好角色,你首先需要认识你自己。”
老师的意思是希望她先学会找到自己本身与角色间的不同,再有针对性地用表演技巧去掩盖这些,会让人觉得出戏的个人特征。她在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
但或许就是做的过于出色,她反而有种被角色附身的感觉。
早上在神庙后殿落荒而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她压抑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回王宫后也一直在给自己找事做,逃避和人交流。
现在只剩她一人,那些隐秘的情绪像不能呼吸的空气一样紧紧包裹着她,勒的她感到窒息。
从前她还住在神庙的时候,就不常在那座凉亭附近逛,后面好像是内心想要故意避开似的,能不主动去就不去。
和孟图一天天更加熟悉后,她渐渐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逃避什么。
当初她一无所有的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后,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对她的尊敬。
孟图,这个年轻有为的法老,更是给了她无尽呵护和宠爱,尽管那时的她并不想要,她心里唯一念着的,是尽快离开这个吃人的时代,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
直到现在,她仍然想回去,但此时的心境已经变得有些不同,她开始考虑孟图会不会因此感到难过,会思考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甚至当她发现所有能够穿越的线索都中断时,她心中竟有那么一丝隐隐的窃喜,仿佛终于有理由告诉自己,她可以合理的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但她今天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一点,从前太过入戏,以至于她忘了自己其实不是那个消失的内芙露,她是鹿瑶,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千年后的人。
那座东方式样的凉亭,更不是为她而建。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想把头埋得更深。
可恶!当初怎么就受了孟图的美色蛊惑,现在想脱身都难。
她难受的缩成一团,忽然,水池传来什么东西落水,“咚”的一声,她的脚尖被溅出的几滴水凉了一下。
“嘶,巧克力!”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她掀开毯子就要骂鳄鱼,没想到刚一掀开,首先看到的是攀在寝殿围墙外的霍普扎法。
他不是出宫了吗,怎么还没走?
鹿瑶收拾收拾表情,摊开手做了个疑问的姿势,“你怎么还敢在这?”
霍普扎法笑着指了指水池,缓慢的用唇形告诉她,“给你的礼物。”
他今天没没编发,头发披散在身后,额前发梢沾了汗水,看着狼狈但笑得十分灿烂。
还没等鹿瑶和他说什么,花园里巡逻的士兵行进时长矛撞击短甲的声音响起,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跳下墙隐匿在草丛中离去。
珂珂说的没错,他真的胆子太大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说人疯起来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鹿瑶叹了口气,她现在不能也不应该跟霍普扎法扯上任何关系,这对谁都不好。
但念在他曾经帮过她的机缘上,她还是把起身走到水池边,去捞那个“礼物”。
赶在别人之前捞起来销毁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把立在墙边给鳄鱼做的长棍型喂食器拿在手里,防着巧克力起歹心,自己捞起裙摆弯下腰,在池底摸索。
一阵儿后,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出现在她的掌心,乌木外精致的包了一层金,上面有道简易的小锁。
捞都捞上来了,鹿瑶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里边会是什么。
[好的]包抢不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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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为夺人所爱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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