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自幼时起,学宫的先生就已经会追在他屁股后面破口大骂了。什么“朽木不可雕也”,什么“有辱斯文”,什么“日后闯出祸来莫把为师供出去”。
他不像某人一样热衷思考,更不用说深思一个东西的深意。他只知道若觉得一件事不合理,那直接改变它就是了。
一遍不成就再来几遍,来上千千万万遍,再难改变的磐石也会更改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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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渡的码头上,正为堆积如山的工作发愁的阿凯眼前一亮。
是什么照亮了他无助的双眼?
是太阳吗?不是。是奖金吗?不是。
是自远处施施然向码头走来的一位灰毛女侠。
素闻这位灰毛的客人急功好义、乐于助人,帮助仙舟上的居民解决了不少麻烦的事。在不少人眼里天大的麻烦,到了这位银河球棒侠这里,似乎只要挥挥手就能搞定。
太好了。
望着这位女侠虽不伟岸、却无比光辉的身影,阿凯险些热泪盈眶。自孽物军团入侵流云渡以来就开始变得棘手与危险的工作,终于找到了能够托付的人。
是什么照亮了他无助的双眼。
是英雄、是救星,是大名鼎鼎又无所不能的银河球棒侠。
于是当女侠走近他时,他怀揣着三分惊讶、两分喜悦、还有五分即将逃脱工作魔爪的解脱感,上前搭话:“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银河球棒侠吗,你的事迹都已经传开了——女侠真是勇猛又高义啊!”
星:“?”
虽然疑惑于面前这人的热情,但从不过分谦虚是她的好习惯,于是她条件反射地挺起了胸膛:“哈哈,小意思,小意思。”
跟在她身后的采连:“……”
他幽幽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警惕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心智。”
阿凯:“不是,这位先生的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敌人的糖衣炮弹,咱这明明是来自码头工人的友好问候。”
“行,码头工人,”采连道,“你要是没事拜托你面前的这位女侠,我们现在可就要走了。”
星:“啊,对,没错。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欸,等等等等,”阿凯坚强地伸出一只手阻拦了一下,“拜托您了,抽一小段时间听听我的请求吧。”
他语速极快、不带停顿,眼睛都不眨地说道:“您当初是从流云渡登上罗浮的流云渡的受灾情况想必您都清楚现在流云渡的货运严重堆积工作十分繁重还请您大发慈悲帮帮无助的码头工人——”
采连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刚才我说什么来着?”
阿凯对他怒目而视。
这是哪里来的狐人,怎会如此刻薄!难不成他看着很像什么不怀好意的包工头吗?!
好在女侠为人大气爽直,不受这位刻薄狐人的影响。她看了一眼码头编号,回头对采连小声说了句:“这里是丙字三十六号码头。”
丙字三十六号,正巧是在信件中被提到的码头编号。
说完,她转回头,给了阿凯逃脱工作樊笼的希望:“帮你代班工资多少?”
看看,他就说吧!敬业的码头打工人从来不会看错人,这位灰毛女侠正如传说中一样正直、勇敢又热心肠。
阿凯向带着狐狸的女侠传授了工作诀窍,看着她熟悉了工作之后就将码头放心地托付给了她。
当一个打工人遇上做不完的工作,此时每一个从天而降拯救他的人都将成为他的再生父母。就这样,阿凯告别了他的再生父母,急匆匆的前往了另一个码头。
星掏出游灵交给她的信再度看了一眼,面对着此刻已经归她掌管的引航罗盘,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大显身手。
呃,当然,也有可能是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解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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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艘、第三十五艘……
星解谜的手微微颤抖。
采连杀怪的手也微微颤抖。
“我开了太多的宝箱了,”星说,“再这么开下去,我很怀疑以后我见到宝箱也不会兴奋了。”
……第三十六艘,第三十七艘……
采连麻木道:“下一艘里面有可疑热源,注意警戒。”
……第四十艘……第四十二艘……
星:“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研究数据,我们都被耍了。”
采连:“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在下一艘里。”
第四十八艘星槎进港,随着货舱门缓缓打开,高大的兴风者与它脚下两个生死不明的魔阴身映入眼帘。
采连条件反射式地拉弓上弦,嘴上还不忘怒骂:“到底他*仙舟粗口*的是谁这么缺德,往货运星槎里塞反物质军团的有害垃圾!老子他*仙舟粗口*的已经射死好几个了!”
兴风者可听不懂他优美的仙舟话,只听它发出了一声很酷的“飒!”,然后高抬前蹄,也架起了弓——这也许是一种反物质军团粗口,但联觉信标显然还没有高级到连反物质军团的语言也能翻译,所以它只能是一声很酷的“飒!”。
星已经是个很成熟的银河冒险家了,她饱经训练,对开拓之旅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处变不惊。她熟练地抄起球棒,对上了自己今天遇见的第十二个有害垃圾:“我已经倦了,它们就不能一次性出场吗?我要投诉这里的工作危险性太高——对了,临时工能报工伤吗? ”
这一只兴风者要比他们之前解决过的都要棘手,采连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它射来的一箭。
一旁的星顺势补位,一球棒砸向它的两条前腿。
采连趁星缠住它的空隙起身,一箭直取兴风者的头颅。这只兴风者的战斗意识极强,微微偏头就躲过了这支箭。带着特殊子弹头样式的箭支插到地上,砰地一声爆开,激起一片尘土。
“他*仙舟粗口*的,我平生一最恨反物质军团,二最恨长了脑子的反物质军团。”采连恨恨地啐了一声。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动了动手指,一缕几乎完全透明的烟雾悄悄缠上了兴风者的身体。接着,那缕烟雾缓缓钻入兴风者的脑子——如果那已经被改造过的玩意儿真的还能称得上脑子的话。
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时间久了,偶尔也会遗忘这具身体存在的基础是虚构的概念,而虚构出的事物是很难直接对实体造成伤害的。
但是没关系,虚构史学家——哪怕只是虚构史学家的造物——拥有自己的办法。
生命会因为自认死亡而陷入真正的死亡。无法真正伤害到实体?没关系!只要实体本身认为它被伤害到了就行。
长了脑子的反物质军团好啊,长脑子就代表会思考,会思考就代表会被思维蒙骗。会被思维蒙骗,就代表能被神秘的践行者肆意玩弄。
兴风者尖利的后蹄划破了货箱中的快递纸箱,箱中的内容物哗啦啦撒了一地。几张稿纸在风中肆意飞扬,战斗中的星余光无意间瞥到,在那几张纸上看到了熟悉的博识学会标记。
她正要喊“速战速决,手下留稿”,却突然见斜刺里窜出来一个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身影,将那几张稿纸卷走。现场只留下零星的几点水痕。
顾不得痛骂那突然窜出来的不速之客抢人头,星一棒子将兴风者抡进了弱点击破状态,交由采连一箭带走。
等到她腾出手来,在快递箱中翻找没有被抢走的稿纸时,里面只剩下了一张带有署名的扉页。
[星际和平公司技术研发部 牧恩·伍德]
这一页纸几乎被拦腰截断,只剩下一小部分还连在一起,捏在手里摇摇欲断。
这页纸能够在刚才的战斗中幸存下来,殊为不易。为了防止它遭受到什么无法承受的二次伤害,星将它轻轻一折,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中。
那道不明身影残留的水迹在货箱内部聚集成了一小洼,剩下的水迹一小片一小片地一路延伸至流云渡深处。
星判断了一下水迹的去向,当机立断:“别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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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渡的路,星已经相当熟悉。
在列车刚刚停靠罗浮的时候,他们就是取道流云渡一路进入罗浮内部,也是在罗浮遇到了绝灭大君幻胧假扮的停云小姐。
越往里深入,分布在各个物流箱之间的水迹就越多。仿佛那抢走手稿的人意识到水迹会暴露自己的方位后,刻意留下扰乱他人视线的一般。
两人追到最深处、最僻静的地方,霎时就感受到了氛围的沉重。风仿佛不再流动,连灰尘都静止在半空。
前方不远处的两个物流箱之间传来细微的响动,星警觉地往那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而在她警戒前方的时候,后方又传来相似的响动,她骤然转过头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在她同时警戒前方与后方,又不时分出余光注意左右两边的时候,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她的视野当中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就像刚刚她只是出现了幻觉一样。
此刻,三月七曾经说过的话开始在她脑海里回响。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就像恐怖电影里的桥段……】
我现在觉得像了,小三月。星在心中默默地向几天前不被自己理解的三月七忏悔。
采连向她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她骤然想起对方的眼睛比较特殊,于是干脆直接问对方:“你能看到周围有没有人吗?”
狐人一边挽弓警戒着,一边嘴唇微动,尽可能轻声地告诉她:“左前两个,右后三个,右上一个,左上四个。”
星想像了一下画面。到肉眼所能见的范围之中,流云渡内活动的人只有她与采连两个,但实际上却有不少隐形人藏在周围对他们虎视眈眈。
这感觉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但一生要强的星核精从不落于下风:“没想到咱们还挺受欢迎的哈。”
采连赞同地点头。
“听你所描述的,这种隐藏行迹的法子有些像持明的云吟术……这群持明族这么闲,专程跑到流云渡伏击我们?”
星分神想着,鳞渊境好像是持明族的地盘。
疑似持明族的影子恰好在他们找到手稿的时候冒出来把东西抢走,又在把他们引进僻静无人处后呼朋引伴地围堵——或者说截杀他们更合适一些。
“和伍德博士联络的真的是药王秘传吗?”她忽然问。
采连一头雾水:“什么?你怎么就突然……等等,你的意思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徘徊的影子骤然动了。
眼睛有特殊功能的采连率先察觉他们的动作,抬手就是一箭招呼过去。双方混战之间,一只手伸向星的外套口袋。星立刻护住口袋内侧的纸页,回身躲避。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向星的方向滚来,与此同时,采连射出去的箭正巧与它相撞。在星的视角,就如同是采连特意给了这玩意一箭一样。
好消息:这圆滚滚的玩意星认识。
坏消息:这圆滚滚的玩意是颗炸弹。
流云渡内传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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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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