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眉间闪过几下蹙动,萧子兮抬眸,用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反复看向昊琰。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恍惚听错,还是昊琰他嘴快说岔了,萧子兮脸上的表情竟有一瞬间僵硬,眼神含带探究,困惑和不解,视线灼灼,仔细盯住面前的昊琰。
她想从昊琰那满是自责的表现当中窥探出一些端倪,又或者其他。许是他们想和自己开场玩笑,大概是念忻出的主意,非得讲这些害怕人的事出来。只是看见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萧子兮的瞳仁骤然缩紧,心脏也似漏掉一拍那般,开始疯狂的剧烈跳动。
昊琰微微落眼,虽讲着话,可脸上的表情却都懊恼,“我们从南疆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要出城的蛊师,那蛊师身边的死卫看出我的变妆,一时不察,念忻他为了保护我,这才被蛊师抓住”
只觉得头顶有道惊雷炸开,心脏也跳动厉害,两边眉毛抽搐,萧子兮惊得睁大眼睛,呼吸也在这瞬间停止了。被蛊师抓住,念忻会遭受什么,又会有怎样的非人折磨,现在的他到底是生是死,四肢还否健全留在,这些她全都不敢想,也不能想。
蛊师为人疯癫,做出什么不计较后果的事情都有可能,念忻落在他手上,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未知。
胸口腾升的怒气遮挡眼睛,视物变起模糊,平常板正的木架子上竟也出现重影。萧子兮努力压下挤在胸间的烦躁,极力克制住有些摇晃的身体,她咬紧牙关,云祁见状立马过来将人扶住。
费力咽下口水,萧子兮强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念忻他什么时候被抓走的,可是蛊师亲自将他带走,他先前又受到什么伤,这些你一桩桩,一件件都和我说清楚”
听昊琰讲完,又结合这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他们大致将这几日里的过程给完整捋顺。
蛊师先得了瑾安还存活元洲的消息,只在出城途中,偶然与昊琰他们撞见。本就不想声张的两人依靠身上还有的南疆人装扮,混在出城的百姓当中,佯装镇定的走过城前关卡。只是才出城门,也不知道是哪步出现了错乱,抬头却看到朝前向他们走来的死卫,那步步紧逼的姿态,他们也学做身边的南疆人,面上表现出惊恐和害怕。可死卫先动刀砍来,念忻那下意识的阻挡却暴露自己身份。
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昊琰也记不清究竟是哪里出错,只看到有十几个死卫向他们冲来,将两人分散。仅凭着本能的意识去反击和闪躲,就在这躲开的瞬间,念忻不慎遭到死卫暗算,这才被蛊师抓到机会,将人擒住带走。
依照时间推断,蛊师在那之后就来元洲寻找瑾安了,他应当还没有多少的空档和精力能去对付才被他抓住的念忻。只从这回去南疆不过两日马程,现已去了一日多,萧子兮那才平复的心脏又被捏紧提起。
“都是我不注意,这才被南疆找到机会”昊琰懊恼,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他作势就要从榻上起来。
云祁先他一步,按住昊琰的肩膀,将人推回榻上,“也不能怪你,谁都料想不到这事情发生”
稳住着急想起身的昊琰,两人走出屋子。
心里担忧,手上也跟着颤抖。她在门前的这块空旷地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办,能有什么对策和方法,可是越想,她便越觉得心里发毛,脑子更成一团浆糊,竟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你冷静一点”云祁抓住她胳膊,强硬的把人带到自己身前。没了从前那般镇定模样,现在的萧子兮就和那被放在热锅上煎烤的蚂蚁一眼,只能在干着急。
正是暴躁时候,身旁有一点不如意的事情发生都会让她烦恼。她不耐烦的甩开云祁,急躁说:“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
云祁好声劝告,“你现在这样是救不了念忻”
“救不了我也要救”萧子兮突然大喊,“他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当初没办法救母亲,现在就是豁出我这条性命,我也要救他”
就像一直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道怨恨和后悔终于寻到机会爆发,她死死的攥紧拳头,泛红的眼眶当中积蓄泪水,颤抖的水雾,那滴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侧滚下,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吞噬。
“好好活下去,带着子衍,平安的活下去”母亲失力前的喊话,她泛白张合的嘴唇中,那一声声嘱托和告诫,似梦魇般不停回荡在萧子兮的耳边脑中。
她举起手,拼命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些会分乱心绪的杂音。又疯狂摇头,颤抖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从最开始的捂住,到一下下捶打,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好似在发泄自己的无用那般,从耳朵转移脑袋,云祁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用力将手从她脑袋上掰开,转握在自己手心。
手上的冰凉,那不歇滋生的冷汗,云祁从未见过萧子兮像现在这般的崩溃和无助。
胸膛剧烈起伏,瞪圆的眼中充盈愤怒的泪水,这是第二次,现实又再一次让萧子兮察觉到自己的没用。
画师百幅,却描不出自身肉骨,药郎救人,却不得自己亲儿。
就如二十年前,山水淹没屋子,父亲站在她的身下,拼命的用双手去托高她的双脚,让她能爬上屋顶,可当萧子兮坐定,回头时身下却已没了父亲的身影。父亲被再来的滔滔山水淹没,连句话都没留下,她撕心的哭喊,也淹没在这吃人的山水当中。
母亲好不容易才在这湍急的水流当中抓住一块浮板,她将念忻放上去,双手撑在那木板上,努力让木板在水流中一直处于自己身下。山水急流,将母亲和木板上的念忻冲到她跟前,母亲伸长手将念忻抱来,她刚接过念忻,准备去抓母亲手下的木板时,却因脚下那处支撑的房梁晃动,她一时害怕,缩了身子,木板就从她的手前飘走。
萧子兮眼睁睁的看到母亲在那块木板上挣扎,她听着母亲的哭喊,听到她求生的渴望,从最开始那还有力气的喊声,到最后变成轻声呜咽。萧子兮恍惚,整个人就如被针扎那般,若非因为自己胆怯,要是没有当场的瑟缩,其实房梁很结实,一直到山水退去,它都没有倒塌。
全是因为自己无用,才害得母亲没了。
人生所苦,不过是看着已有的东西一件件失去,想去抓握的,却也从自己的手间溜走。
“我知晓你的担心”云祁抓住她还在颤抖的手,把人轻揽在自己怀中,小声安慰,“只是着急救不了他,你曾经说过,遇到事情万不可让感情牵绊理智,这样会失去原本还正确的判断,你如今这样,要冲到南疆,别说救念忻出来,怕连你自己都会折在那”
似被他的话说动,又或许是因刚才那般着急上脑的样子已经过去,急躁的火气逐渐冷静下来,萧子兮听着,回应他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只是我控制不住”
“亲人受难,心急本就常事,倘若要我知道,我所珍视的亲人正遭逢受险,只怕我会做出比你还激动的事情来”轻轻拍打她的脊背,感受怀里的人正一些些安静。
他将萧子兮放开,又去拿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看到神态失落的萧子兮,眸中那点焦色渐暗,似人迷失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也快被那些黑暗吞噬。云祁看着,眼中多出心疼,可还在尽力安抚。
两人对坐无言,徐弋也从暗房出来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徐弋嘟嘟囔囔。
他先注意到外边的响声动静,又听玉清说了个大概经过,知道昊琰受伤,他整理好宁哲的伤口便走出来。
看到两人脸上的那番担忧,原本还精神的萧子兮不知为何却变得萎靡,徐弋思索片刻,惊慌昊琰是不是出什么要紧事情了,赶急推门进去。
查看过昊琰的伤,徐弋松下口气,“还好,不是很严重”
伤势不重,可说这气氛却又凝滞。感觉在几人中间过去的那点异样。脸上忧思,眼眶也微微发红,好像哭过,而在她身边的云祁也是那一言不发的冷脸模样。
“出什么事了?”徐弋问。
“对不起山主”昊琰说着,门外的对话他都听见。
当中的气氛逐渐沉下,大有山雨欲来的压抑,徐弋拧眉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萧子兮没有回答,她道:“我得去趟南疆”
“你去了有什么用”云祁拦着不让她走。
萧子兮道:“去了我可见机行事,不去就只能在这干着急”
“你就算要去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急哄哄过去”云祁劝说,“你这样不正是着了蛊师的道吗?”
萧子兮看着他道:“蛊师抓走念忻计划就是我,若我去了,念忻或有一线生机,倘若我不去,我想不到念忻会遭遇什么”
“是出什么事了”徐弋听得一头雾水,只看到萧子兮脸上的着急,和云祁那担忧劝告的模样,他转看着受伤的昊琰,心底疑问不断增多。
“念忻被南疆的蛊师,带走了”终究是昊琰说出原因。
听到事情的刹那,徐弋也觉得震惊。只是过会他便冷静下来,看着就要出门的萧子兮,他果断和云祁那般,阻拦在她跟前。
“你就这样去寻他?”徐弋憋火问。
“是”萧子兮肯定回答。
“用什么办法?”
“放火,一把火烧了蛊师傅,逼他们出来”萧子兮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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