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装饰,虽然面上看着宽敞,可处在江湖,鱼龙混杂,到底会多留几分心眼。把人转移到楼梯后边的那间暗房,前头摆放的桌柜搬开,就能看见那通向里面的暗道。
将人放置在床板,解开他身上刚才随意捆扎的止血伤带。凝固的血迹已经把内圈几层浸湿,摘下来时,连接的地方,许多伤带还是沾着旁边的血肉,样子狰狞。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胸口起伏不定,跟随每次呼吸,身上的剧痛再度袭来,宁哲无意识的发出几道哼声。
徐弋小心了半天才将他身上的几处伤口清理好,只是换到后背,劈开肉绽的刀痕,最深一处是能看到隐藏在皮肉下的脊骨。徐弋拧着眉头,这般严重的伤势饶是他行医多年,也有不忍心,接过玉清刚洗干净递来的擦布,他一点一点小心擦去旁边的几些血印和点子碎肉。
在浓烈的血腥气中还藏着几些药味,刀伤边缘的血肉越发鲜艳,那发红的样子,好似并非有经过这一路上的颠簸,不见愈合,反倒和新伤一般。
擦去背部周围还有鲜血的地方,徐弋只觉得奇怪,普通刀伤为何会伤成这样,“他到底怎么了?”
“是蛊师下的药粉”瑾安坐在旁边的圆椅上包扎,听见徐弋的话,她不顾包扎才一半的手臂,转身回答。
徐弋不解,疑惑的看着她继续问:“蛊师的药粉,你们碰到蛊师了,又怎么确定那是药粉,不是毒药?”
“他为了救我被蛊师的刀砍中,刀上有蛊师事先洒下的药粉,我对那气味很熟悉”瑾安解释。
“这倒是麻烦了”徐弋自言自语,擦巾交给江远道,他按上宁哲的手腕,仔细感觉他手腕上跳动的脉搏。逐渐微弱的脉息,他泛白宁哲的眼皮,落白的眼球,瞳仁的反应也在消失,倘若不能及时止血,只怕他的性命也会不测。
徐弋沉思的样子,瑾安有些担心,“他怎么样?”
“毒入心肺,若不能在今日将毒逼出,只怕他撑不过今晚”徐弋叹气说。
“今晚?”瑾安低喃,她有些不信,追问徐弋,“那药粉我试用,是所有毒药中必须掺着的一味,本身无毒,就算有也应当没多少毒性才是”
“药粉无毒,可皮肉沾到的粉末却会使伤口在短期之内无法愈合。他受伤严重,便是无毒的东西,只要有一点关系到他身体,都会使原本简单的伤变得复杂”徐弋说到一半就不再讲下去了,之后的结局瑾安大概清除,除不去他伤口的粉末,就算没有毒性,那些粉末也会慢慢折磨他,让他的伤口好又复发,直到气血耗尽。
瑾安暗了暗眸色,她问:“能有什么救他的办法吗?”
徐弋先看向萧子兮,看懂他心里的打算,萧子兮站在后边点了头。
又把目光转到瑾安身上,徐弋意味深长道:“你”
“我?”她惊讶,这个办法是从没想过。
“你的体质特异,同为南疆人,经于试验身体百毒不侵,若能用你的血去入药,清除藏在他伤口的粉末,再将他的刀伤缝合,配制草药,或许就能将伤口的血止住,保全他性命”徐弋说着,看到瑾安脸上的犹豫,他笑笑,轻松了脸上的样子,似无所谓那般和她讲,“但我也知道你恨他,不稀得救他,我会把他身上其他的外伤治好,至于背后这道,就当作是他从前对不起你的惩罚吧”
看向睡床上呼吸渐弱的宁哲,瑾安坐在旁边。她脑中的情绪混乱,有无数个念头正冲击着思考,但都被她压下。只是中间,有两个声音越过重重的压制,拼命在她的脑海里纠缠。一个声音告诉她,别救了,反正这样的结局是她最期望看到的。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和她说,救吧,他的伤是因为你而承受。
左右两面的头脑昏胀,心中翻滚那如巨浪滔天一般,铺面而来的浪潮将她吞没,海水呛进她的鼻息,她又似陷进沼泽泥潭当中,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
是下了勇气,也是心里有了打算,瑾安抬起头,她看着徐弋缓慢吐出那个字,“救”
仔细又说了一遍,“救他,我想他死,但他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如果要他的死和救我车上关联,那即便我报仇了,心里也会存在愧疚,我不想给他愧疚,不想对南疆的任何一人抱有歉意”
*
“当真是个苦情人”走出暗门,她在这面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想到瑾安那般愤恨难平,虽无奈平静,爱恨纠缠却寻不着一个结果的模样,云祁有点感慨,前半辈子受尽屈辱,那般折磨痛苦,她却还是恨不下来。
“你说她跟言芙,究竟哪个更要好受一些?”萧子兮发出疑问。
云祁思考道:“大抵是一样的人吧”
她突然想着,怀疑从前作出的决定,萧子兮看向云祁,不确定的问:“你说我当初让她回去,我要瑾安在宁哲面前暴露身份,这些是不是做错了?”
看到她眼睛里闪露的那点迷茫,云祁走过来,站在萧子兮面前。手搭上肩膀,握紧她的肩骨,那眼神坚定,认真道:“你没有做错,这是她们的选择。子兮,你不能去想他们的决断,如果心中不愿,当时便会说出来。不说是他们也想这般去做,本就是一场赌注,赌赢赌输都和你无关,子兮,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听见他这样肯定,方才还动摇的心思一下子殆尽。自己是被瑾安的情绪给带过去了,又联想到言芙,想她们过得不好,便将之前后来的过错全揽在自个身上,却忘记他们是人,不是好被随便安排的一应物品。
人有七情六欲,会说喜欢和不愿。
抬眸对上他看来的视线,萧子兮笑笑,散去脸上的困扰,她不留痕迹的挣开云祁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正想说什么,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上羽着急跑来,他下意识的去寻围娘,只是这会围娘正陪瑾安在堂屋里取血,他不好打扰。
云祁的反应迅速,他叫住在找人的上羽问:“出什么事情了?”
看到来的人是他们,上羽起先并不敢讲,可又想到围娘对两人的评价,能让围娘如此说,他们便该有几分可信,惊慌道:“后门那有个受伤的人,看身上的穿扮,应该是南疆”
萧子兮的眼中闪过几些惊讶,她看向云祁,只见在对方的脸上也同样震惊。莫不是回来的时候,他们被南疆人盯上,一路跟踪过来。
揣着这样的疑问和担心,云祁先说:“我去看看”
他跟着上羽过去,在后门旁的那个石墩子前边,只看到个半身染血的人正趴在门口。索性这道巷子并不是城中那几个要紧地方,来往的行人不多。而今又值傍晚,天色渐暗,出门的人大多是到长街尾头,没有刻意的事还真不会从这条小巷过去,这也是萧子兮选择从后门带他们回来的原因。
避着人少,他们身上的血腥味道才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警惕的走上前,云祁将倒在地上的那人反转过来,想看清楚这人的面相。只是他脸上,鲜血和地上的沙泥混合一起,有些难分辨。他似点着自己身上的几道大穴,呼出的气息微弱,闭着眼,就与睡着那般。只是这样冒险的做法却能保住他的性命,即便伤重,只要心脉不断,内息还存,就可无虞转安。
撩开糊在他脸上的头发,云祁拧着眉头,仔细辨别这人的身份。看清楚是谁,他大惊:“是昊琰”
听见名字,萧子兮也匆忙过来。他一身南疆人的装扮,从头到脚的伪装,凌乱模样,可还能认出他从前的长相和身形。云祁先试探了他的鼻息,又搭上他的颈脉,浅微跳动的脉搏,干涸的嘴唇,因为长时间赶路,没有休息喝水才导致的暂时昏厥。
两人合力才将他从地上拽起,又一边一个的将他搀扶进清风楼。被封住的穴道解开,倒水喂他喝下,等着一会,昊琰才缓慢的睁开眼。
“怎么样?”云祁站在旁边,看到他刚醒那还虚弱的样子,萧子兮搭住他的手脉,又看到他身上的外伤,似乎是因为赶路操劳而影响脉搏,和身上的伤并没太多关系。
昊琰应了应,对上萧子兮的视线时他有一瞬间躲闪,藏着什么要紧的心事和歉疚。
“隔壁应当是好了,我找徐弋过来替你包扎”萧子兮说道,正要走开时却被昊琰喊住。
昊琰愧疚的低下头,声音里还带着几些懊恼,“山主,念忻他被南疆的蛊师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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