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许久,再看祁汜,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陌生感觉。
许是隔着一层面具,纪瑶竭力于扮演“阁主”,曾经的惧怕也消失殆尽。
纪瑶可能会害怕祁汜,他们的地位是不平等的,但百晓阁阁主的身份便无需惧于任何人。
这是上任阁主留给她的礼物。
那枚丹药最终没有落到祁汜手里,而是被北宫伯玉客客气气地夺了回去。
他道:“这不死药只有一颗,理应父皇优先,侍郎岂可僭越?”
北宫墨看了眼丹药,目光垂涎,又看着祁汜,似乎在权衡利弊。
“侍郎孤陋寡闻了,在下百晓阁新任阁主。”纪瑶装模作样地作揖,继续大大咧咧地没把众人放眼里,挑着刺道:“瞧着侍郎方才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抢那枚不死丹呢。”
祁汜微眯起眼,将手臂抱在一起,一副等待她继续说完的姿态。
然而,空气里的氛围,已经僵硬的凝滞起来。
纪瑶故意离得很远,一方面是保障自身安全,随时可以溜走,另一方面,若是离得近了,她的体态比起寻常男子还是过于娇小,容易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最终,祁汜不屑地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突然伸手,做出捏碎什么的姿势。
众目睽睽之下,纪瑶的面具碎了,一片片落了下来。
少女真容,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这张脸,谁也没见过。
祁汜的表情难得出现讶异,再度问了一次:“你是谁?”
纪瑶却是知道,他这次问的,与上次问的,意思不同。
反正无人见过她,纪瑶干脆无所顾忌,依然保持着高冷模样,被冒犯到了而有些生气,道:“这般轻率举止,你就不怕被百晓阁寻仇?”
“找我寻仇的唯有孤魂和野鬼,你属于哪一种?”祁汜散漫不羁地道。
纪瑶趁机朝着北宫伯玉使了个眼色,北宫伯玉悄然无声地把不死丹收了起来,退回幕后。
“咳咳……”北宫墨无中生有地咳嗽两声。
纪瑶与祁汜本在针锋相对,被北宫墨打断,也不好再起争执。
北宫墨道:“祁卿,你失踪这么许久,可教朕思念的紧。随朕去逛逛吧,也给朕说说,这么多日,你去了何处。”
言语间,竟无怪罪之意。
祁汜擅离职守的行为,放在任何一个官员身上,都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大事,就被北宫墨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群臣纷纷露出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一切,纪瑶都看在眼里。
她无奈笑了笑,“如此昏庸,舍尔其谁?”
她依然固执己见,这天下,无需这样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差一点点,北宫墨就会成为她,成为百晓阁手中的傀儡,偏偏祁汜出来捣乱。
他绝不会做无用之功,那便是故意的了,也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什么。
纪瑶重新戴上零呈上来的面具,将喜怒哀乐都隐没。
闹剧结束后,纪瑶大摇大摆从宫里走了出去,几个瞬息便消失在众人眼皮底下。
如此,百晓阁再次声名显赫。
阁内,纪瑶咬着笔杆,久久不散愁眉。
零在一旁低声道:“朝政本就由白王和赤王分庭抗礼,后赤王夺储失败,隐居幕后,直到您出手相助。而白王是祁汜的弟子,又是皇后所出,祁汜自当护他一方。”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不明白,他白日里有意护着那个皇帝,之前数次都这般,难道说……”纪瑶放下了笔。
“阁主的意思是,他别有居心?”零猜测道。
经此一遭,她倒对纪瑶的手段信服了许多,也不怎么忤逆她了。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了北宫墨?”纪瑶提出个荒诞不经的悖论,摇头,“绝无可能,他这个人无情无义的,我了解他。”
“去查查北宫王族一脉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吧。”纪瑶吩咐下去。
“是。”零垂首。
零离开后,本就空旷的室内愈发寂寥了。
纪瑶抽出历来的史册,一行行阅览过去,直到末尾,她的手指停留在纪彦二字上。
唯有她的呼吸声,轻微的抽搐着。
半晌,合上史册,将书丢到了角落里,她坐在藤椅上,日光西斜,半数都照在她的身上。
一片昏黄与迟暮。
与此同时,皇宫里,孙皇后还不死心,四处寻人替她传出去消息,想要父亲的帮助。不料周围的人都被换上了陌生面孔。
而今夜,一位不速之客到访。
北宫伯玉提着灯笼,推开了无人把守的大门,僭越地公然坐在了主座之上。
“真是可怜,冷宫里连个炭火都稀缺。”他说着,把灯笼放在了桌面上。
昏黄色灯光照耀之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伯玉,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若帮我,我出去后一定……”孙皇后正说着好话,外面天色骤然变得阴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也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母后,今夜,很适合死人。”北宫伯玉抬眼,轻笑着与她说话,就好像在闲聊着家常一般。
恰在此时,外面雷霆击碎黑暗,雨下的更大了,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深埋起来。
翌日一早,皇后自裁谢罪的消息便传到了北宫墨耳中。
北宫墨对此却并不在意,他年事已高,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个玩物罢了。
而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美色。
他这般想着,目光落到一旁看话本的祁汜身上,好奇心驱使,问道:“不曾想,祁卿也爱看这些民间玩意儿。”
“好奇男女之事,探究他们如何爱憎分明。”祁汜兴趣缺缺的,挑拣着爱听的话题答。
自他昨日归来,北宫墨便围着他嘘寒问暖个不停。
北宫墨垂涎他的容颜,实际上令他感到憎恶。
而北宫墨向来在风月之事上来者不拒,不分男女,这些认知下,祁汜对他的心思一眼明白,如今却也懒得应对,因为眼前之人,早晚是个没用的弃子罢了。
“祁卿若是好奇,朕或可为你亲自示范。”北宫墨故意挑逗着祁汜,去摸他的手。
他爱极了祁汜这副冰山美人的模样,散漫的恰到好处。
祁汜闪躲开了,将话本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无趣的很。”
他起身走出去了。
抬眼望着繁星璀璨的天空,前几天他刚从隐世回来,精神上早就有些疲惫了,一直不曾休息过。
琐事令他感到厌烦。
祁汜爬到树上,紫衣垂落,被风吹动,他的两缕刘海落在眼前,遮的视线影影绰绰,有些朦胧。
缓缓的,他阖上眼眸,将妖媚紫瞳尽收眼底。
不知不觉,他靠在树杈上睡着了。
白日里那个阁主给他的感觉,好像很早之前,北山妖月国尚且还在的时候,他去过敌对的南明朱雀国一趟。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少女,眼神里的那股子活泼灵动劲,与今天所见到的阁主格外熟络。
太久之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他已经活过了太久的岁月。
活腻了。
百晓阁,亦是灯火通明。
“阁主,查到了。”零抱着资料过来,念道:“北宫墨,是当年北山妖月国的唯一遗留血脉,那祁汜恰好和北山妖月国有些关联,只是不知为何,有关他的记载极少。根据他的年岁往回推衍,竟然连百晓阁都无法查出他的亲人和出生地。”
“查的到就怪了。”纪瑶道,“他可是活了百年的妖人。”
“难道世上真有长生之法?还是意味着,祁汜根本不是人?”纪瑶自言自语道。
若是如此,祁汜和绯漓的渊源还不浅呢。
“隐世如今覆灭,绯漓带着小娇妻度蜜月去了,此刻天上地下,可谓是由扶澜一人做主,下一步,他若是想统治凡间……”
想到这里,纪瑶愈发觉得大有可能,以扶澜的野心,或许统率三界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如今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利用百晓阁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资料,寻求出应对之法。
“必要时刻,我们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足以与扶澜抗衡的力量。”她思索道,“还有谁呢?”
她对仙魔神的世界了解的甚少,可若,天底下只有绯漓与扶澜两位活着的神了,她又该以何种面目说服绯漓加入她的计划?
“时间不多了……”纪瑶望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有些出神。
百晓阁里能够找到的最全面的地图,也只是记载了凡间,而根据其他零零碎碎的资料拼凑出的其他两界,显得荒诞大于真实性。
“阁主,赤王求见。”外面有影卫禀报。
“他?”纪瑶想起了宴会上的青衣少年,暂时将紊乱的思绪抽了回来,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将疲惫掩饰下去。
“去会客厅。”纪瑶发布命令,下面自有人替她安排好。
不一会儿,茶被端了上来,放在二人中间。
“阁主当日找我的时候,便许诺下必定助我称帝的誓言,奈何被那祁汜关键时刻坏了事,本王今日来,便是想问问下一步的计划。”北宫伯玉道。
“死了就行。”纪瑶微微一笑。
“本来我们计划着用傀儡虫控制父皇,让他下达传位诏书。”北宫伯玉语气激动起来,“如今事情未成,父皇便不能死,否则白王便会顺理成章地继位,本王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殿下。”纪瑶笑意更深,道:“我是说,死了就行。”
这也意味着,谁都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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