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本就无常。
怎料，世事无常。
该死的无常，何穷为自己这倒霉运气逗乐得感慨。
从普通学生再到无脸人之间的转换，时快时慢。
通常来讲这些转换多在区区几秒钟的时间里完成，偶尔也会有十多秒稍慢的时候。在这几次的观察下，何穷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一次…
变化是缓慢冗长的，肉色肌理的块状物雨后春笋般生长，凸起蠕动再生长，活像肉针密密麻麻扎在脸上。它们犹如拥有生命的智慧物体，一点点纠缠在一块，随后抽动起来再缓缓融入脸面。
重新塑成光滑细腻的一张皮，牢牢粘着。
“我……”眼镜女生最后的话被堵在了人皮下，声音艰涩沙哑。
漆黑的匕首泛着寒凉的杀意，何穷在这个时候也无法掉以轻心。
一怕门外的人会通过逐渐疯狂的举动破门而入，而怕……他打不赢无脸人。
说来也有些后悔有些恍然，因为打小就不热爱一切与运动相关的事，尤其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更不喜欢运动，上了高中后甚至体育课基本都没上过几节。
以前，他总说什么来着——“学体育有什么用呢，我是学美术的，高考我是画画又不是扔铅球……既然如此又有何学的必要。”
哎。
怒了。
早知当初何必现在，如果有一支笔画画攻击的话何穷想，那么他一定战无不胜。
时间像是被刻意调慢了进度，涔涔冷汗在背心渐渐冒出，无脸人也得到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嘻嘻。”它狡黠的笑着向后退去，没有贸然上前展开攻势。
两人之间拉开了约莫五米的安全距离，而它就在寝室门前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稳脚步。
尽管没有五官，何穷却也能清晰感受到此时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嘲弄。仿佛在说就算他可以合理的使用规则，但是意外他是没有办法规避的。
好笑吗？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何穷笑不起来，可并不耽误他摆烂了。
无脸人只见前一秒还准备同他对弈的人在下一秒却选择了罢工，甚至拉开椅子坐下看好戏似的盯着它。
【寝室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一点何穷已经能确认了，如果寝室里还会存在危机那就是进入了死胡同，选手不会再这个副本里获得喘息机会。
更很有可能被怪物直接灭掉。
况且，他是选择相信那位大人的。
不然也不会在那天差点违背‘不要在晚上的教室逗留，十点半之前必须回到寝室’的规则时，带他赶回寝室躲难。
“欸……”无脸人觉得有些惊奇，歪着头看着何穷，“你不害怕吗？”
何穷眨眨眼也歪头对视，旋即一耸肩反问道：“怕什么？你吗？”
怎么感觉好像被骂了，无脸人沉默，可他又没有证据。
只好咬牙，愤愤的说：“现在的处境你很不利吧，难道你就不害怕我将门外的东西放进来吗？你有信心面对我们两个吗？”
有信心吗？
答案是信心肯定是没有的。
“怕啊。”何穷坦率的承认了，匕首被他捏在指尖把玩，“怕也没有用，你们是我的同学，同学是友善的……还是说……”
“什么？”无脸人眉间的那一块皮肉突兀地皱起。
明显没有及时对何穷的话产生反应。
何穷看着他，一脸认真地开口：“你们是在校园霸凌吗？那你们可真是坏孩子啊，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瞬间空间中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扼制住了面前无脸人的咽喉，也制止住了门外来人异常的骚动。
安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和稳健的心跳。
【学校是安静的场所，不会存在大喊大叫的情况，如若出现请立即离开。】
一个呼吸间，何穷快步进入自己的房间，锁门上床一气呵成。
那愤懑的怨怼的尖叫声在走廊外暴起，之后门外的东西遭遇什么也不管他的事。
因为何穷知道大中站着的那个无脸人是不得冒险断然开门的。出去后面对规则的‘攻击’也就没有另一个规则所能庇佑，为了害何穷而迫使自己陷入同样危险的境地……二者孰轻孰重它还是能够分得清。
——
躺在床上的刹那，一直紧绷的铉缓慢松缓下来。
疲惫的无力感和浓烈的困意如同洪水猛兽要把他拆骨入腹生吞活剥。
何穷靠在枕头上，眼中空漠，把玩着的匕首被他重重捏着，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正视自己正式自己的处境，你所处的现在本就是虚幻缥缈，现实是你唯一的出路。”看着天花板的的灯光，他默默念出宿管对他说出的话。
什么意思呢……
这是在暗指现在他现在所身处的世界吗？
可现在这一切本就不是真实发生的，这只是个交易产生的‘游戏’而已。
‘游戏’是现实的一部分，唯一可能的便只有这个副本。
副本只有这如同孤岛矗立的校园，周围都是灰色的迷雾，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出路只能在学校里，也只能是在学校。
那些飘荡的迷雾过于诡异，也过于沉寂，像是一个吃人的深渊。
等等，忽然福至心灵的灵光一现，何穷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如果说这个副本世界是虚幻不存在的，那么有一条规则就可以解释的通。
【学校里是没有镜子的，镜子的存在很危险，除非你想看见自己】。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学校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存在。
看来破局的关键就是需要找到镜子了，何穷若有所思，只是显然镜子是没那么好容易找到的。
通过副本他最好是越快越好，这个副本已经崩坏，不知道时间拖得越久那些规则是否也能保证不会产生异变。
思绪下沉后不断飘远，何穷感觉自己应当是睡着了再做了一个梦来着。
事与愿违，并非如此。
他是被手上传来的刺疼惊醒的，下意识环顾一圈确认了房间内没有别的东西存在后，视线才落回手上。
匕首划破了指尖，殷红的血液正汩汩向外流淌。
“嗯？”他定定地把匕首拿起，只见指尖的血液正在被匕首一点点吸食，而那繁复的眼睛图案却显得是那样的生动。
“好喝吗？”舔掉了指尖残余的血迹，何穷弯了弯眼。
就见匕首上的眼睛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眼珠子正‘咕噜噜’地疯狂转动，最后再快速眨了眨。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是在回应方才他的那一番话一样，翻译过来就是‘好喝好喝’。
见状，何穷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说：“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眼睛转了转眼珠又快速地眨了三次眼。
“真可爱。”
眼珠不动了，眼皮也不眨了，眼睛在害羞了。
偷窥着这一切的人也跟着愣神了。
——
次日清晨，何穷出门前在寝室内没有看见眼镜女生的踪影。
也不知道对方是先行离去到教室了，还是别的原因不见踪迹。不找他麻烦就行。
来到教室，何穷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惊叹——班上的人更少了，原本还剩下三分之二的人，现在至多还有二分之一。
看来副本世界的崩坏不仅对于玩家来说是致命的，对于同样生活在这里的NPC原住民来说同样如此。他们在这个残缺的世界中面临的本就是无差别攻击。
不同的只有规则的不同和承受对象的优先指南。
照目前看来他是优先级大于原住民的，面对的危险也大于他们。因为原住民学生本就是会对他发起攻击的‘怪物’。
老师跟宿管站在对立两端，却同样是这个副本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一个为了伤害，另一个则是守护。
“你来了啊同学。”姓方的男老师不知道多久站在了何穷身后，嗓音听上去依旧温和有礼，但掩藏不住的兴奋早已溢出，“你来了就好啊，老师还怕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何穷没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国粹。
“嗯，老师早啊！我可是好孩子，怎么会不来上课呢。”他礼貌微笑回答。
不让对方在他身上找出一丝端倪。
方老师也笑着说：“哈哈啊，老师记得昨天还拜托你帮忙做一件事情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忘记呀好孩子。”
‘好孩子’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中，深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不知道晒不晒在为昨天被何穷跑路而感到被欺骗的愠怒。
“当然不会忘记呀老师，”何穷重重点点头，然后故作惊讶，“老师您不说我还怕老师您忘记了……我一直在等着您的消息啊。”
天降黑锅的方老师挑眉，哼笑：“既然这样，那你现在也不需要上课了！就来帮我把走廊给打扫一下吧，好孩子。”
何穷吸了口气，站起身：“那老师我这算请假旷课缺勤吗？我不想被其他老师误认为我是不爱学习的坏孩子。”
【学生需要按时上课下课，没有旷课、请假、缺勤的说法。】规则被他一直记着，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短发女生。
老师要求的规则也是需要遵守的……
盖是没料到何穷会这么问，方老师脸上带着讶异随后变成玩味的探究，才开口解释：“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跟接下来上课的老师说明白你不是旷课请假和缺勤。”
“你只是去做劳动作业，这比上课更有意思的。”方老师顿了顿，笑得更和蔼了，“老师们都会理解的。”
劳动作业……
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与之而来还有莫名的不安感。
何穷笑着点点头，就朝着外面走去：“好的，谢谢老师。就麻烦您帮我给其他老师解释了。”
走到门口时，他同样注意到眼镜女生今天并没有来教室上课。
那她还会去哪里呢？
“老师不知道有关劳动作业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何穷站在教室门口朝里面一问。
抓住‘劳动作业’四字的无脸人们齐刷刷抬起头朝他那方望去。
哇哦~看来这其中的确是有些奥秘在的。
方老师又气又不好爆发，只能笑着说：“你需要把教学楼走到的赃物垃圾打扫干净，并不要前往学校小花园。”
“好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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