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躺在一间小破房的窄榻上,任凭眼泪流回心窝。
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他眼珠转了转,立刻装死。
宁姚将他打晕了再带走,摆脱了他再吐的困扰。睁眼就是这里,应该就是魔域了吧。
他不太想面对宁姚,或者说,他现在就想死。
“不说话看上去是不一样了。”
狂男?
宋端爬了起来。狂男受了轻伤,脸上和袖子上都带有血迹。世家不养闲人,在那样的交锋下只受轻伤,实力非比寻常。宋端内心将狂男的戒备层级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狂男道:“我就说他一副冷脸性子却软得很,将你带回来几个时辰了,身上没有几个窟窿不说,连衣领都好好的。”
宋端看看自己的衣服衣领,还是结婚时穿的那套深红暗纹的,如狂男所说,毫无损害。
狂男拿手中折扇支起宋端的下巴:“算是美人,可算不得极品美人。嘴巴碎,脑子也不聪明。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
宋端愤怒地扒拉开他的扇子。
狂男道:“怎么不说话?哦,他还设了术法。我就说此子难当重任。”
他用扇子在宋端的嘴唇上又点下道:“好了。”
宋端适应下新恢复的能力,话如连珠炮一般冒出来:“嘴巴碎,哪里嘴巴碎,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说话的,自己不说话不要阻碍别人说话。脑子不聪明,我看你脑子才不灵光,天天穿的衣服写的都是什么,邪魅一笑,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是吗?”
宋二公子生病期间常以柔弱形象示人,胸闷气短,一句话分三句说。听完他刚说的这一段,宋家的大夫都要感慨一句他们调理得还是太好了。
宋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宁姚性子软怎么了,说明他心地善良,哪你一样配个毒药都祸害人最后把我害成这幅样子。”
狂男自他开口就笑,笑得前仰后合,他谈起宁姚才有所收敛道:“我没有害死你让你活下来了,不也说明我是个善人吗?”
宋端毫不留情:“放屁!”
他生不如死过了多久,天天血糊嗓子眼。
狂男道:“你刚才说我衣服上写的邪魅一笑?你能看懂我族文字?”
他眼神幽深,宋端心知自己一时恼怒说漏了嘴,道:“我哪里说过,您听错了吧?”
狂男合了扇子,用扇子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掌心道:“我脑子就算再不灵光,刚说的话还是不会忘的。原本想你是个累赘,还是杀了好,可你认得我族古文字,那就放不得了。”
宋端一听即刻想说大人小的知道错了赶紧杀了我以绝后患吧,磨了三秒后槽牙后还是冷笑一声,不理会狂男了。
“二公子,莫要不理奴家么,”他拖着长音道,“魔域岁月漫漫,无人相依,好不容易身边多了人,还是块木头……说说话嘛。”
宋端忍无可忍,勉强道:“说什么?”
狂男道:“说点我感兴趣的,譬如你和宋三之间的事,我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可听旁人说哪里有听本人说来得有意思。”
宋端道:“什么话本?”
“你和宋三还有今日大婚的白公子的话本。”
“谁和谁和谁?”
“你和宋三……”
宋端捂脸:“算了你不要再说了。”
狂男道:“看这反应,宋二公子莫非没有听过?也是,二公子旧居家中,自是没听过这等有趣的玩意儿。”
宋端默然道还好我没有听过,不然就活不到现在了。他不想听,但是耐不住别人非要说,他立刻讲了一段《春风柳上》,说宋二公子对宋三公子何等用心,为了他不仅远离风花雪月,还开始学着打理宋家的家产,时而从外面回来,两人小别胜新婚,春风拂过柳梢头……
狂男讲得眉飞色舞,宋端脸都绿了。你说这故事完全杜撰吧,很多事是事实,你要承认它的真实性的话,宋端又觉得对自己不好,故事中的人虽然顶着自己得名字但是对宁姚深情款款真是太古怪了啊摔!
狂男讲完了等待宋端品评,宋端皮笑肉不笑道:“宁姚当时还是个孩子。”
“你把他当做孩子,”狂男道,“他岁数说不定比你还大。他是魔物,在森林里不接触人之情,人之欲,自然长不大也没什么能力,和你去了宋家以后不就长得很快了吗?”
宋端不客气道:“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我应该算魔尊。”
宋端神情微微一滞,魔尊,这是宁姚的爹?
宋端还是要对魔尊客气点:“你叫什么名字?”
“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好了那你就叫四无。”
魔尊和宋端大眼瞪小眼,片刻道:“何为四无?”
“自然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四无笑了一声道:“我初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这人有意思,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宋端道:“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没有我睡下了。”
四无想了想,其实想和宋端一开始讨论的就是他和宁姚的事情,不过事情在宁姚进入魔域事便算尘埃落定。而且他实打实是块木头,不好相与,没什么意思,于是四无不再提了。
“我过两日拿份卷宗来麻烦二公子解读。”
宋端道:“我要是解不出来你会杀了我么?”
四无道:“你解出来我会杀了你。”
宋端精神一振道:“一言为定。”
*
四无走后。宋端毫无睡意。他想起来他不必答应四无翻译古文字的事的,依他现在这具破烂身体来说,在这躺着不出三天就会死。离了宋家伟大的医疗团队,谁能吊住他的命?
回忆起宁姚的“喜欢”就觉得头疼,按理来说,剧情不应该回到正轨了吗,怎么越来越歪了。从他一开始捡到宁姚带回宋家就错了。
他在黑暗里咀嚼着自己犯下的错误,很希望自己现在死,立马死,死回系统空间去开始下一个任务。
全都错了。
约莫过了一段时间,大概一两个时辰,宋端半梦半醒,浑身发冷,咳嗽起来。
他高估自己了,没有药,他一天都撑不下去。
他被某个人动作温柔地扶起来,嘴里灌了些腥甜的液体。他嘴里本来也有这种味道,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那个人抚摸着他的脸颊,动作一样轻柔,生怕他会碎掉似的。
*
宋端醒来第一眼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人,黑发白肤,现在他见到的人两个都是这种特征,他没有说话。
“哥哥,你醒了。”
宋端道:“宁姚。”
“是我,”宁姚说,“哥哥要吃东西吗,不吃的话先把药喝了吧。”
宋端冷冷道:“我不喝,你拿下去吧。”
“你不喝的话会死的。”
宋端说我今天就是FXCEBOOK了道:“死了更好。”
宁姚面色苍白道:“我……”
宋端不想看见宁姚,不想听他的声音。他现在任务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状态,于是他无能狂怒,看谁都不顺眼。看宁姚也是一样,只是其中夹杂了些更复杂的东西,让他不仅恼火,心中还沉甸甸的。
越是沉重,他越是妄图摆脱,他活了这么些年,很少体会心沉得掉胃酸的感觉,也不愿想为何如此,只想甩脱。
宁姚在他身后坐了会道:“哥哥是因为我破坏大婚,把你带到魔域而生气么,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哥哥会死。我不想哥哥死的。”
宋端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道:“你不恨我吗?”
宁姚道:“在被伤的时候有一点,但是很快就没有了。毕竟生为魔物……”
他声音轻而慢,眼睛盯着两碗晃悠悠的汤水,似乎又回到了在宋家的时候,他习惯在宋端面前扮演一个乖巧的好弟弟的角色,到了现在已经改不掉。或许是他下意识想要回到很久之前,那时候不管世上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宋端,心就会静下来。关于恨,关于痛苦,全都想不起来了。
宋端猛然坐起来,和他面对面道:“不恨我,为什么不恨我,你是同辈世家第一,你有机会和白相凝在一起。原本你还可能进入宗门,去杀魔物,去报你的仇,现在一切都毁了!我毁的!”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血点溅在地面上,宁姚想过来却被他推开了。
宁姚道:“世家身份也好,天灵根也罢,都是哥哥发现,哥哥给予我的,如今收回去,我也不会说什么。至于阿相,我说了很多次我对他无意,哥哥为何反复提及此事?”
“哥哥又说报仇,是啊我何尝不想把魔物都杀了,第一个该死的就是我自己啊。”
“在魔域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
宁姚在宋端面前蹲下身,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他手中的血迹,然而一一些已经凝固,无论他花再大力气,红色还是黏在宋端的掌心。
“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在乎一件事,我很喜欢哥哥,哥哥喜不喜欢我?”
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幽深得如井,再亮的阳光照进去也无法照射到最底部。
从婚礼出来以后那次宋端可以装傻,现在这种情况他是无论如何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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