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我收拾了一个大包,背在背上刚好和头齐平,回身面向魏五。
我知道她五分钟前就来了,只是斜倚着门,也不说话。
魏五走过来,一把拧起包,“哟呵”道:“准备这么多?怪累的小青芜。”
“还好还好,毕竟不知道有多远,准备多一些还是有必要的啦。”
她力道一转,要把包从我背后拉下来,我忙一把抱住:“我答应了要找回你的名字,说到做到。”
“这么认真?”魏五笑问。
“当然!我要帮你,我想去。”我仰头看魏五,圆睁眼睛好让她看清我的认真。
魏五却收了笑:“我后悔了,青芜,你别离开锦阳县。”
我和她打趣:“你个大忙人,有什么舍不得我的。”
“我不能离开锦阳县,你出去了,我护不住你。”
魏五抓着包往后拽,控制了力度,我连人带包倒床上,生怕她再拿走我的包,我手膝并用抱住她臂膀。
魏五:“真要去?青芜,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神色严肃:“不信。你最会唬人。”
魏五小声叹了口气,眼里透着无奈:“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在人间已经徘徊了这么多年,已经不在乎了。”
我盯着她,仔细辨别她言语的真假,少顷,告诉她:“可是这对我也很重要。”
我松了手,再次强调:“很重要。”
“所有人锦阳县的人都该知道,守护这片土地的威武将军,是位舍生向死的女人,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情人,而是顶天立地的女性,这才是秦琢玉。她不应该靠绯闻和风流债闻名,她为这片土地付出良多,她的功绩应该得到尊重。”
“而所有不知道秦琢玉的外乡人,打开搜索软件,都应该得到正确的词条。”
“是,数百年了,时间磋磨了真相,所以真相就不重要了吗?抹去名字的历史,改头换性的故事,一直在流传,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既然知道了真相,我就要公之于众。”
“你太年轻。”魏五的声音里夹着叹息,“人永远只想听见自己想听见的。”
她的眼睛还是如初见时一样好看,里面的光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一样,可是她说:“谁在乎呢?青芜,连我都不想在乎了。”
“我在乎,我很在乎。”我说。
我俩对视良久,魏五突然撤身,笑了,笑得不好看。
她说:“你要长大了,小青芜,你去找真相吧,只是别后悔。”
我挺腰抱住她,宽慰她别担心我:“等我回来,姐。”
……
一路向东,离开了小县城,我跟着地图兜兜转转找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城镇。
据说镇子后面就是一座竹林,林中常年有廖廖仙雾腾起,建有小庙一间。
我风尘仆仆,镇门口有人胸前挂着牌子,笑脸盈盈小跑到我跟前,对我这个外乡人甚是热情。
“小妹妹,你也是来祈愿的吧?不着急,今天可以先去我那住一晚,明早去,那个时候人才少呢。”
或许是见我犹豫,她生怕我不做她生意,掏出身份证往胸前的牌子上拍。
“我家开旅馆的,我敢打包票,这镇子里没有比我家更好的旅馆了。这我身份证,你看,不骗人。”
我点点头,她拉着我就走,嘴里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镇子满是骄傲。
她说这个镇子是被神眷顾的地方,镇子里人丁兴旺是神的庇佑,镇子经济越来越好是神的恩典,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神守护着镇子,人们为祂修庙宇,让神的光辉沐浴每一个镇民。
她指着街上大包小包的外地人,又点点远处曲折绵延向上的石板山路,路上一个个人身影如豆,仿佛在拓印山体代表虔诚的图腾:“看,都是来祈愿的,我们的神,可灵了!”
我安静远眺,收回目光,告诉她我不是来祈愿的:“我来找竹林。地图显示这里有一座竹林,请问你知道在哪吗?”
她愣了一下,蹙起眉头打量我,重新指向远处的山:“喏,那里。”
那里?那里只有石块堆积的光秃秃的山。
“如果你非要找竹林,那里就是,不过好久以前就消失了。”
“消失了?”我诧异。
她没了兴致:“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你既然来了,劝你去山上庙里拜一拜。所有人都是来拜的,你不去可亏了。”
我随意点头,跟着她去旅馆住宿。
只要讲到示神镇,她就眉飞色舞,话语间无不是对神的敬仰与恭顺。
翌日清晨,我决定去山上的寺庙看看。
上山走的是石板路,山高,却不难走。
只是山路修的曲折,好似是要考验求神赐福者的虔诚。
因好奇上山的人叫苦不迭,而心有所求的苦者要增加难度凸显诚意。
有人布鞋布衣,走一阶跪一阶,一阶一拜,以头点地,双膝已破。
心有所求,恐九天神佛不见心诚。
过路人有暗自揣测觑目而视者,有的见怪不怪。无非难处无解,唯信神明。
我走了近一小时,将至尽头,远远看见有个小小竹寺,有些老旧,伫立山顶,似乎预示里头供奉的神仙是如何清虚道骨。
我心想,或许里面盘坐一位白须遗神,问ta也许能找到竹林。
正想着,突然有人拦住我,面容和蔼递过来一支细香。
“祈愿香。”他解释。
我回神,香已经塞进我手里,他说:“五十。”
我呆住了,他却忙不迭把单肩包拉到身前,从一捧红塑料袋里捏出两根细香,说:“一根没用,三根才能祈愿,百试百灵哦!”
我垂眼,揪着手里的香,继而直视他:“你的香金子做的?”
他笑嘻嘻,说:“不呀。”
我问:“那和外面五块一大把的有什么区别?”
他笑脸如花,告诉我:“这香在庙里放过,是专供给神的。”
我也跟着笑,拉过他的包,把香塞回他的塑料袋里。
总结:“那就是没区别。”
然后绕过他继续走。
他在后面喊:“心诚不在乎这点钱嘛!花钱散冤散灾啊!”
我背对他摆手:“花钱我才冤,不花我既保了财又免了冤。”
“香是不是专供的神不知道,香多少钱神也不知道,我冤不冤只有我知道。”
我走到竹庙前,门下全是虔诚的信徒。
我小心翼翼踮起脚尖过去,抓着肩带往里钻,挤过竹门,仰头,却发现竹庙原来不过是个清旧的装饰,又小又薄,庙的另一边,是可称辉煌的庙宇。
那么高,那么大,和小小的竹庙隔了那么远,像是凿入了山壁的朱楼画栋。
我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庙,不,是殿。
神殿前五人都抱不住的葫芦塔里香火鼎盛,白烟随香,缭绕着向上飘。
我的思绪跟着渐渐飘忽。
旅馆老板没说谎,镇子的经济发展确实很不错,因为神。
外乡人在塔前排起长龙,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喃喃入耳,不知道神是否能听清。
也许祷告者也有所考虑,于是大把大把愿钱福纸投入塔中,热浪腾起,催促着烟香飞往九天之上。
我无声仰看,余光见塔尖右侧后的偏殿屋顶有工人在装修。
檐瓦要换成金色,为了使神殿更加庄伟而不可攀。
旁人低头祈愿敬香烧符测卦,谁也不会在意屋顶如何如何。
我挪动两边步,突然看见屋檐下站着位青衣人,在一众垂首的香客中异常突兀。
ta不像是香客,仿佛只是观摩殿檐的看客,仰头瞅得认真,露出如竹修长的脖颈,墨发披肩,百无聊奈的样子。
大约是恢宏的神殿确不在意小小的损失,换瓦工人将旧红瓦片随意垒放一边,撅嘴提眉,估计是在哼着歌。
我脚随心动,往青衣人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乍见高檐上垒起的瓦片颤巍巍要掉下去,正对下方仰头看客的面门。
我疾步喊:“瓦要掉了!小心!”
工人停了歌声,寻音朝我看过来,脚尖正碰到瓦堆,这下一连好几片瓦接连往下坠。
“不要!喂!小心啊!”我惊慌往前冲,试图提醒。
青衣人没反应,瓦就要砸ta头上的前一刻,却突然止住了。
时间寂止,似曾相识。
这是与殊胜初见的样子。
周围人也都顿在原地,只有我还活动自如。
时间寂止或许只有几秒,我于是急急奔去想拉走青衣人。
ta却突然回头,面容雌雄莫辨,平静的一双眸子望过来,好像把我套在了ta的目光中,迟迟难以挣脱。
我犹豫的当头,时间恢复正常。
“砰!”
“嚓啦!”
碎了一地的瓦片,青衣人消失不见。
我睁大双眼,短促的呼吸证明方才的惊险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当事人不见了。
“喂!你这个妹子发瘟啊!看见瓦掉下来还跑到底下干嘛!找死啊?!”
我长舒一口气,嘴里说着:“抱歉抱歉。”
心飘远了。
那个青衣人非人,像妖。
不过假使这座神殿真为神庇佑,ta也应当是厚福的生灵,问ta竹林的事或许能有所收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