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天她看见她爹将后村的姚寡妇带回了家。
那个女人几乎是倚在她爹怀里进的门,还没上床,先嫌弃了一圈,地不平,墙不新。
她没见过她爹这么好脾气过,柔声细语哄着女人,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阿离站在窗外,窗户的缝漏了八年的风,男人从没在意过,这会儿用板子抵住,免得风吹开。
但阿离还是透过缝看见了他爹和那个寡妇,寡妇好像也看见了她,于是叫得更大声了。
“怎么这么叫。”
“刺激嘛。”
阿离心里很乱,平素若是她爹出去吃荤,娘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忍,现在吃到家里来了,怎么忍。
阿离背靠着墙,慢慢往下滑。
耳边是男人和女人的交缠声,她愣愣呆着,不知道怎么办。
她挪动视线,却见她娘站在对面,脸色很平静,仿佛听不见里头的声音,淡定朝她招招手。
阿离走过去,女人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什么贱东西,这也要看?”
“摊上你这么个东西,别给我生事。”
她不敢制止,不敢主动戳破,只能把愤怒发泄在更弱小的女儿身上。
阿离只是捂着脸,点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同无数原生的凡人女性一样,她的人生里反复被强调的字眼是沉默。
但是她爹还是知道了。
“你生的好玩意!”
阿茹梗着脖子,不甘心回他:“不就是撞破你们奸夫□□,你若是还在乎这点颜面,干嘛要带女人回家?”
“你既知道我要颜面,便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啊!自己生不出来,还怪我没休了你再找女人不成!”
男人说得理直气壮,他不休了女人,已经是给她脸了。
“都是你的错!”见阿茹不说话,男人底气更足,巴掌直接呼过来。
“你害得我休不了娶不了,让我家香火断送在你手里吗?”
“该死!”男人最后两个字从咬紧的牙关里迸出,活要把女人喷死似的。
“勾搭又怎么样,不都是你的错?!你有什么脸面和我那么说话!”
“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个儿子,我就算打死你也没人会说我一句不是!”
男人打得手都麻了,才踩在椅子上歇会儿。
他说得没错,生不出“后”的女人,找原因打死的不计其数,不然怎么顺其自然续弦呢?
像他们这样的农夫想找妾是不可能,那只能休妻或者喪妻。
休妻这事,多少有损男人名声,其他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怎么办?
男人越想越气,拽着女人的头往地上砸。
“不是嘴巴利得很嘛,怎么不说话了?!”
阿茹再抬头,已是一脸的血,鼻子被砸歪了。
男人皱眉,不是心疼,而是嫌弃。
阿茹要是脸都不好看了,他要这样的婆娘有什么用呢。
阿茹的眼泪混着血,滑倒下巴往下滴。
她颤巍巍抓住男人,说:“我错了,我们好好过日子,阿侃,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是我对不起你,别的女人给你生儿子,我没有一点意见。求求你,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男人“啧”一句,已经没了耐心。
想起今天寡妇的温香软玉,说要嫁给他,便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再看脚下这个毁了容的女人,孰好孰坏还掂量不清楚吗?
男人于是又狠踹了几脚,直教阿茹起不来身,才喘着气走了。
阿茹小心维护的家,他一点都不在乎。
失去一个媳妇对他没有什么损失,他不在乎。
阿茹艰难翻身,侧躺着,伸手摸到自己血肉模糊的鼻子,突然笑起来,像是喉咙里扎了千万根针,痛极反生了乐,笑声从针缝里漏出来,被割得也锋利。
“娘……”
阿离刚回来,撞见这血淋淋的一幕,也不管怀里的蘑菇,直朝阿茹扑去。
她慌乱撕开衣摆,想给阿茹额头的伤口止血,又意识到还没清理,起身要去打水。
“娘,你等我把水……”
“算了。”阿茹突然开口,一把拉住阿离,骂了句,“你个没良心的,生你我真是遭罪。”
继而大声哭喊,阿离把她扶着坐起来,她缓了缓,甩开阿离给她顺气的手,又呼了阿离一巴掌。
这巴掌拍得响,拍得阿离的脸瞬间肿起。
“怎么生了你这个畏缩的孬种,没出息的玩意,现在就给老娘滚,永远别回来了。”
阿茹推搡她,见她不为所动,甩手又是一巴掌,这下两边脸肿得一般高了。
“听不见吗!要你走!以后你不是我女,再别回来了,早该掐死你,免得我遭罪那么多年!”
阿离不走,这太突然,她直勾勾盯着母亲,想知道这次的话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口是心非。
“娘,你别说胡话。”
女人连甩她几个巴掌,和男人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滚!操蛋玩意!”
“还不滚!要我在这里打死你吗!”
“娘……”阿离叫她。
“我不是!你个怪物!我造了八辈子孽生你!”
“恨死你了我!”
阿离被女人眼里的凶光刺得不敢再抬头看她,她真的恨,她能不恨吗?
“娘……”
女人抓起旁边的凳子就砸,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得阿离心凉。
“滚!”
阿离后退几步,看了阿茹好几眼,又不敢看,她扶起凳子,跨门跑出去。
门里她的母亲还在喊:“要是让我再看到你,非掐死你不可!”
阿离不再回头,她留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也仅仅是因为娘亲而已,现在娘不要她了,她就没有家了。
太阳到了落山的时候,光透着窗户进来,灰蒙蒙的,连一丝热都吝啬。
阿茹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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