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中,戴云行。
墓碑前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西装,撑一把黑伞,身形瘦高,挺拔得像在站军姿,浑身上下只有脸瞧着轻松活泛些——这张脸融合了墓碑照片里男人的清瘦和女人的英气,又自带了点斯文,该是一张通吃广大老少妇女群众的好脸,只可惜气质上略有欠缺。
不大正经,笑得痞里痞气。金边眼镜一摘,斯文俊秀的眉眼又遮藏不住似的,流露出锐利逼人的贼光,也不可亲。
这不大可亲的人单手抽出西装外套襟前口袋里帕子,两指磋磨擦拭眼镜片上的水珠,低头耷拉下眼皮,打了个哈欠:“……老爷子,老太太,孙儿来得急,没带花——媳妇儿也没带着,指望不成我呢,您二老就当白疼我一场,二毛呢,您也瞧见二毛现在长得比我还高了,扛事儿,靠谱——也没记恨你们不给他糖吃不是?”
被雨水打得蔫透的白菊花瓣脱落,顺着白石地上流动的雨水打着旋流近男人脚边。
沉默片刻。
“行啦……我走啦。”男人擦完眼镜,重新戴上,斯文冷峻的脸上攒出一个温和乖觉些的微笑,抬手拍了拍墓碑上沿,转身摆手,“不送,下次再……”
“——秦大毛!”
恰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道黑影窜出山道——秦岭一身雨水,像刚淬出的一把杀气凛冽的刀,豁然劈开雨幕,砍向秦淮。
“砰!”秦淮脸边重重挨上一拳,刚戴上的金边眼镜框腿俱歪脱飞出去,眼前一晕脚底打滑,“pia”一屁股墩跌倒坐地。秦岭一把掀翻秦淮黑伞,就势扑压死死按住秦淮,再一拳挥出。秦淮抬手一挡,曲膝向上一顶捣翻秦岭:“住手——”
“砰!”秦岭后脑勺撞上一旁石碑,满眼星花再次扑起,一把揪住秦淮衣领又将人按倒。
秦淮仰躺在地,两手迅速在头边举起,被铺天盖地细针似的密雨淋得睁不开眼:“呼——我住手,我住手……”
“秦岭!”关河刚一跑到,打眼瞅见秦岭耳后根一道鲜红血水淌下来,吓得当场就要去世,“秦岭!秦岭!”
秦岭不顾关河在身后拉拽,两膝楔地死死把秦淮压制住,拳头高举呼呼喘气,关河拽不动人,也“pia”一屁股墩滑倒坐地,气喘吁吁,猛一瞪向秦淮。
秦淮艰难睁开眼缝,迎上关河目光:“……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
十分钟后,车内。
关河合上急救箱,确认了秦岭并没有脑浆迸裂。
雨势减缓,云层渐薄。
驾驶座上,秦淮踩下油门,打动方向盘:“——应该只是擦伤,我这就把你们送去医院。作为交换条件,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被关河强制按在后座的秦岭:“你直接往家开。”
车头驶出墓园大门。秦淮:“那不行,咱们这还有小朋友呢。”
“我不是小朋友。”关河坐在驾驶座正后方,侧身朝向秦岭,时刻提防秦岭暴起殴打驾驶员。
“你脸嫩嘛,”驾驶员秦淮向后视镜瞥了一眼,笑,“看着眼熟,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秦岭阴沉沉盯着秦淮:“谁让你叫他小弟弟?”
“我叫关河。”关河向后抓起**贴头皮的前刘海,“能把空调调个去湿吗?”
秦淮转向进入盘山道,又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关河的脸,扭头向椅背后面瞄,惊道:“噢——你就那个被二毛关在‘桑拿、足浴、大保健’门后,因为无法参与斗殴,而捉急地朝我比中指的臭小子?”
秦岭:“好好开车!”
“……”关河看了眼秦岭,“您说的大概是‘门边’。那是另一个门。”
秦岭:“他以为你是坏蛋。”
关河:“您不知道给他打120吗?”
秦淮:“我没有手机。不是给你糖了吗。”
秦岭:“我砍了你给你糖好不好?”
关河:“怎么会没有手机?”
秦淮:“那又不是我砍的你!”
关河:“对不起是因为我被砍的。”
秦岭:“不关你的事。”
秦淮:“——你们在一起吗?”
……
秦岭看向关河。
秦淮又朝后视镜一瞥:“哦。他在追求你。”
“没有!”关河忙道,“我们……”
秦岭:“宝宝,我是在追求你。”
“……”秦淮整个人断线半秒,“弟弟,你真肉麻。”
秦岭:“要你管?”
秦淮:“可是我听说你打算为了救我跟赵小青结婚。”
秦岭瞬间一拍座椅炸了:“不结了!那是你自己的事!”
秦淮:“……有点伤心呢。哥哥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关河:“……”
秦岭手里攥着车门边捡起的那枚奶糖,低头注视湿哒哒的脚垫:“你能回来了?”
秦淮:“我回来,能竞聘上岗关河同学的亲密伴侣吗?”
关河:“……”
赵小青做错了什么。
“他不喜欢同性恋。”秦岭冷冷道。
秦淮:“噢——所以不喜欢你。”
“我不是同性恋!”
“嗯……?”秦淮缓缓道,“纳尼?”
关河又想堵住秦岭的嘴。
秦岭:“你也是同性恋?!”
秦淮:“……弟弟,你这个‘也’,‘也’谁?”
秦岭粗暴地说:“你去和赵小青结婚。”
秦淮:“好啊。我也喜欢胸大的。”
关河:“……”
秦淮忽朝关河:“你怎么不说话呢?”
关河:“……我插不进嘴。”
秦岭对秦淮:“你好好开车!”
秦淮对关河:“你觉得我弟弟哪点好?他特粘人。”
关河:“嗯……还好吧?”
秦淮:“还很幼稚。你知道茶叶蛋吗?”
关河:“抱歉,您说什么?”
“砰!”秦岭一脚踹向驾驶座椅背:“秦大毛!”
“茶叶蛋,”秦淮八风不动,在九曲十八弯的湿滑山道上把大型SUV开得人车合一,“他不吃不带缝的茶叶蛋。”
关河:“这……”
“而且他只吃武夷山大红袍茶山鸡下的土鸡蛋。”秦淮一说话就带笑,很欠,说什么都自带嘲讽buff,“别的都不行。都是给外婆惯的。”
关河:“这倒也没有……吧?”
秦淮无缝衔接叹了声气:“这样啊……那可能人都会变吧。”
秦岭:“……”
“弟弟,你自己去医院吧,”秦淮忽然收敛笑意,“头低一下,有人打枪。”
关河掏掏耳朵里的水:“您说什……”
“关河!”下一秒秦岭一把按倒关河后颈,把关河头脸按到前后排座椅缝间,一枚子弹“咻”飞过头顶——子弹!?
后窗玻璃碎裂声慢一拍才触动听觉神经,摩托车引擎巨大的嗡鸣紧跟迫近,沉重的SUV车身猛一个漂移,关河双手扒住车前座:“什么情况?!”
三辆摩的窜得火箭一样跟在屁股后,秦淮眯眼朝后视镜一瞥:“我近视三百度了。二毛,你打我眼镜。”
秦岭一把按着关河,一把按着车门:“他们追杀你?!”
车身一个急转,擦着山路边缘溜过一个弯口,就这摩的脱离视线的三秒,秦淮一推车门朝后座扔下一句:“自己开!跑!”纵身一跳。
“哥!”秦岭顿时脸色煞白纵身扑握方向盘。
“左!转弯!”关河惊喝一声。
秦岭瞬间把自己从后座拔进前排,冷汗如瀑手臂狂颤。
山路十八弯——一转头枝翠横斜重峦叠嶂,根本不见秦淮身影,摩的突突引擎声近又拉远。
关河浑如梦中惊醒:“前面大路转弯再往上开——秦岭这里不行!”
可秦岭何其悍勇,大SUV在他手中同样人车合一,像一匹咆哮的巨兽险境回首,轮胎与路面“刺啦”擦响像猛兽利爪稳抓地面——咔。
却忽然停顿了。秦岭紧张地打住转向,猝然回看:“关河……”
他想回去找他哥,但不想连累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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