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环顾四周,咬碎了后槽牙给秦岭发了条消息:“你皮痒了?人呢?”
秦二毛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婚宴上。此刻的关河人刚推开秦岭书房的门,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他伸手扶住墙壁,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昨晚没睡安稳。
不,是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关河闭着眼独自缓了片刻,强打起精神向前又进了一步:“秦岭?”
忽然一种奇怪的回声响在耳边:“叮……叮铃……”
关河甩了甩头,忽然感觉眼前糊上了一层白雾,一个声音缥缈地呼唤着:“我好恨……”
关河瞬间毛骨悚然,僵直地立在原处。
手底的墙壁忽然生出古朴繁复的花纹,薄纱似的轻物飘飘地往身上吹拂来,关河又喊了句:“秦岭?”
这声呼唤仿佛被闷在一个罩子里,并没有传播出去,关河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忽然被扣在一个罩子里,罩子里是他全部的身体和生息,罩子外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罩子外那个声音又在喊:“我恨……”
这次关河随着听闻这声呼喊,感到一阵难言的痛苦——因为这声音好像是他自己发出的。或者说是罩着他的“罩子”发出的。
这个“罩子”,或者说是另一个“人”,他全部的恨意都一股脑地灌注给了关河——关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成了他,又或者是他变成了自己。
他在空旷的书房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书房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了,蛛丝蔓结,尘灰遍地,门窗朽烂,高悬的帷幕在贯堂风里飘曳着,书桌上除了一柄裁纸刀镇压着的几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他不停地说,我恨,我好恨,在书房里来回地走,有时也驻足在书桌前,低头看那几张未曾着墨的白宣。有一次他走到门前,似乎想走出去,但只往外看了一眼,就悲恸地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回来了?
“罩子”倚着门框,心底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了?”
门外庭院中松柏挺立,风日变换,门窗愈加朽烂、房顶愈加塌败,松树就愈加挺拔苍郁,而“罩子”的疼痛也就愈加撕心裂肺。
关河神智短暂地清明了一瞬:“他是谁?你在等谁?”
“他是游公子。我在等他。”
关河:“‘游公子’是谁?你又是谁?”
“就是游家的公子。我是……我是谁?”
关河:“你……你已经死了吗?”
“我……我没有,不,我没有!”
一股大力兜头击中天灵盖,关河“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罩子”仿佛乍然碎裂,眼前赫然是赵小青关切的目光。
赵小青扶关河坐进沙发椅里,递水拍背:“关河,关河,能听见我说话吗?”
关河:“咳……我没事,我……我这是怎么了?”
赵小青用袖子给关河擦着血:“没事啊,你太累了,你就先在这歇着,我去把秦岭找来。”
“我做梦了,”关河恍惚道,“我看见,看见一个,人。他,他……。”
赵小青一愣一愣地,错手去接关河直流而下的眼泪。
关河大睁着眼睛,看向赵小青:“我这是撞邪了吗?”
赵小青屏息:“……”
关河摇头:“要么就是我疯了。”
“……”赵小青手底捏起一点清光,不动声色地顺势按进关河的额角:“你太累了,真抱歉,不该请你过来。”
关河疲倦地闭上眼睛,靠向椅背。赵小青把水放在关河手边案几上,起身轻呼出口气,扒下沾了血迹的外套,边朝外走边压低声音和秦淮通话:“怎么会这样,秦岭的灵脉气血一点都不管用吗?”
“这只器灵太他妈适合他了。效力有限。”
“别啊老大,那我们要怎么办?”
秦淮:“催一下你爸妈和我爸妈,怎么还没到?”
赵小青顿步在楼梯转角:“呃,咱爸妈没到,但姓唐的到了。”
只见外面一群脸生的黑衣保安开道,簇拥着个高大的长头发男人。
那发质真的是极致优秀,垂顺乌黑,整齐地披在脑后,一路极其引人侧目。
秦淮已经站到前头迎接。
只见长发男一手摘掉墨镜,一手接过手下递上的一个礼盒,两臂大张朝秦淮露出一个热情的笑,中气十足一声:“阿淮!”
秦淮两手插兜,侧开一步转身,长发男扑空,但下一秒十分熟练地勾搭上秦淮的后背,秦淮一甩膀子没能甩掉,长发男揽着秦淮的肩膀:“恭喜啊阿淮,弟妹一定很漂亮吧?”
赵小青已然目瞪口呆,见两人走来,下意识就后退。
秦淮冷峻地勾了勾嘴角,看向长发男手中抛起又落回的木盒子:“人来就行,还带什么礼啊?”
“礼轻情意重嘛,阿淮你别跟我客气啦,有什么要求跟单位提嘛,我熟后勤的老李,还可以北京给你分一套大房子啦。”
秦淮打开礼盒:“哟,拿这考验干部呢。”
“小意思啦,建国前的参,差点就成精了,家里人有血光之灾可以拿去补一补啦。”
秦淮:“什么意思老唐,咱这就开干?”
“不是啦,那明人不说暗话阿淮啊,这次竞选呢你能不能直接放弃呀,我们就不要打了好不好嘛?”
秦淮:“你他妈嘴里吃大蒜了?口气比他妈牛屁还大?”
“不要讲这么脏啦阿淮,我知道伯父伯母到北京去,和组织谈过了,大家团结友爱,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秦淮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表情在绷得很紧和崩得很快间疯狂切换,他犀利地一眼看向赵小青——
赵小青连忙上前:“……唐队长。”
“啊,这就是弟妹了吧!”唐祟朝赵小青握手,“赵小姐,我们好像见过呢,那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一眨眼出落得这么漂亮,阿淮这臭小子好福气啊。”
赵小青朝秦淮看了一眼,拧了下眉毛:“?”
唐祟热情地握着赵小青的手:“弟妹多少年没去北京啦?”
秦淮一巴掌拍开唐祟的手:“别他妈老不死的搁这差辈儿……”
“还是你们想跟秦沨一样叫我叔也行啊,阿淮,看来你没和夫人好好介绍我们的关系……”
“我他妈和你没有关系,还有请你谨慎提及秦沨这个名字——”
唐祟一把握住秦淮直指他鼻尖的手指,混笑着比划了个拉链封嘴。
赵小青心中警铃一响,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回——秦淮似乎是想把姓唐的先丢给她对付,但姓唐的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啪”一下成了直奔秦淮的一张大狗皮膏药,扯都扯不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轻柔地在背后响起:
“唐队长。”
管姮揽着披肩,在廊下站立着。
唐祟松开秦淮,眯了眯眼睛,朝廊下那人正色致意:“管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了。”
管姮:“您一点都没变。”
唐祟收起颠三倒四的德行,微笑着朝管姮走去:“小沨如果还在,也应该和管小姐差不多年纪了。”
赵小青:“他们认识?”
秦淮看向廊下两人,咬紧了后槽牙:“没事,你先去忙吧。”
说着自己拔步要走。
“哎,”赵小青要拉他,“关河他……”
就在这时,白露走了过来,赵小青一对上白露的眼神,心里一紧:“表姐,怎么了?”
白露抓起赵小青,压低了声音:“跟我来,关河也不见了。”
赵小青忍不住跟秦淮一样口吐芬芳:“我他妈——”
“嘘。”白露步子飞快,人群熙攘,但所幸这特意安排过的场合里利益往来者多,真心亲善者少,比起新人他们更关心自己的生意。
赵小青跟白露穿过人群:“姓唐的和秦沨……”
“秦沨算是他徒弟。”
“秦家的怎么给唐战魂做徒弟?”
“秦家的一直要给别家做徒弟,你忘了?他们上一个死了才有下一个,没人教。”
“那秦淮也……”
白露:“不,秦淮有林伯母,林伯母是天地灵族的。”
赵小青:“等等,等会儿……”
白露一边推开地下室的门,一边飞快道:“秦家一般会和其他几脉的结亲,以保证自己家里就有人能给下一任的带带路,但不巧秦沨那时候家里没这样的人。秦沨开灵太早了,她上一任是她爷爷,她爷爷死后灵脉直接开到了她身上,跳过了她父亲和秦淮秦岭的父亲,她那时才四岁。她母亲是唐战魂一族的,但生她时就死了,林伯母那时也还没和秦伯父在一起,考虑她母亲那头的关系,秦家就请了唐家人帮忙。”
赵小青一时大脑cpu过载,愣愣地看白露单手一把拉开秦岭的跑步机,露出机底座下一个黑黢黢的“地梯”入口。
白露手上掐着诀:“秦沨他爸爸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顾家,后来甚至去庙里做和尚了,秦沨可以说是唐祟一手带大的,跟唐家那边更亲近,最后还和唐祟的一个侄孙结婚了。”
赵小青:“不,等会儿,什么侄孙……姓唐的多大了?”
白露顿了顿,似乎心里算了算:“至少,上百了吧。”
赵小青:“我他妈——”
白露把两手十指间牵出的一张清光流溢的“网”啪一下拍向“入口”,一边说:“那次任务里,唐祟的侄孙和秦沨一起牺牲了,秦淮一直怀疑秦沨的死和唐祟有关,但那次唐家的人也和秦沨一起死了,除非唐祟把自家人也一块……”
赵小青:“不他妈能这么畜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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