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命图

贺庭州屏息跟随,见那几名村妇越走越急,直奔山脚河湾。河边早系着一条小船,几人慌慌张张将包裹搬上去。

水面漆黑,只有点点月光映在波心。船只一旦顺流而下,怕是再难寻踪。

“站住!”冷喝声骤然响起。

几名村妇吓得一颤,手脚顿僵。还想推船,却只见贺庭州一跃,已然挡在船头。夜风猎猎,衣袂翻飞,那一瞬宛若擎天而立。

“贺、贺大人……”其中一人声线发颤,脸色惨白。

“药包里装的是什么?”贺庭州目光冷冽,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威压。

村妇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贺庭州冷笑:“不说也罢,衙门自有的是法子。随我走一趟。”

话音未落,那最年长的村妇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喊道:“大人饶命!咱们……咱们只是受人指使!”

其余几人也慌慌跪下,哭喊求饶。

“说。”贺庭州眸光如寒星,“若半句虚言,休怪本官无情。”

老村妇哆嗦着开口:“大人,求您救救那些苦命的人。长生村表面上是卖药材,实则药包里夹着银票、盐,甚至还将人卖给京城的官老爷们。我们几个是逃难来的,本以为能有份糊口的本事,没想到,他们私底下干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我们偷听到他们要杀了村里的人跑路,这才想先逃走,大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大人,求您了。”

贺庭州神色沉峻,心底一片冷意。

这长生村果然有问题。

几名村妇仍磕头求饶,白发斑驳,背脊微驼。

可其中一人的腰间贺然别着一把短刀。

贺庭州伸手指向船中的包裹:“是官银吗?”

“大人明鉴,给我们几个脑袋,我们也不敢偷拿官银啊。大人明鉴。”妇人们浑身发抖,语气诚恳。

贺庭州翻检包裹,确认并非官银后,纵身回到岸上,背对众人。

年长的村妇见状,连忙带领其他人开船离去。

此时,另一边。

沈听晚一路跑回衙门,直奔值房,掏出太守令牌,面色沉肃,声音却铿锵有力:“快!随我去长生村,将村中人尽数拿下!一个都不许逃!”

衙役们闻令而动,点亮火把,沿着山路疾驰而去。

“衙门差役,奉命拿人!长生村上下,一个都不得走!”

喝声如雷,震得整个村子都乱作一团。妇人抱着孩子惊惶奔逃,老人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却被火光堵住了去路。

沈听晚勒住缰绳,望着眼前乱象,心底一紧。

“封锁村口!四周戒备!屋内密道要仔细搜查,定不止这些老弱。”她沉声吩咐,眼神如利刃般锐利。

衙役们火把高举,顷刻间将整个村子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此时,一扇老旧木门被踢开,一名老者慌慌忙忙想要往山后逃去。衙役正要追,却见沈听晚开口:“活捉!我要问清楚他们的来路!”

随着怒喝,数名衙役扑上去,将那老者牢牢压住。

远处,贺庭州赶来,沈听晚见就他一人,问道:“那几个村妇呢?”

“走了。”他目光未移,淡淡说道。

沈听晚不解,“你就让她们那么走了,万一里面有村里主事的呢?”

贺庭州轻轻扫视四散逃跑的村民,语气淡然:“她们有刀,要是硬抓回来,怕是你们得去河里捞我了。”

沈听晚赞同地点头。“那问出什么了吗?”

“偷盗官银,贩卖私盐,甚至有人口贩卖,全都牵涉。”贺庭州语气平稳。

沈听晚一惊,没想到这破败不堪的村子竟隐藏如此肮脏勾当。

贺庭州抬眼,目光落在一间最大的房屋上,低声对沈听晚道:“随我去看看。”

贺庭州走到最大的那间房门口,推门而入。

房门推开,陈设简素,仅置必需案几与几张竹椅。沈听晚的余光扫过案上,见账册摊开,随手递给贺庭州。

那一页铺开的账目上,是药材银两的往来记录,厚厚的一整本,竟然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案上的另一个册子是关于贩卖人口的,沈听晚看着那些名字,娟秀小楷写得工整,却让人背脊发凉,这些人要么被卖进了青楼,要么送往达官贵人府中。

正当沈听晚为他们默哀的时候,她看到了个名字,指尖忍不住微抖。

沈书越。

这是母亲的名字!

再往后看,却未有去处记载。

母亲如今是否也在京城?

她忍不住伸手压住了那纸页,手指微微发抖。

贺庭州侧目,见她神色异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正欲开口,却被沈听晚轻轻摇头,低声道:“无事。”

见她神色不愿多言,他没有追问,只是转身吩咐侍卫:“将这些人押下,账本带回衙门。”

夜风吹动烛火,映得案几上微光闪烁,长生村的秘密暂时被揭开。

贺庭州知道,长生村与京城这条线必有高官在背后操纵。

长生村已被衙役牢牢控制。哭喊声、跪地声交织一片。

几名差役拉来一辆马车。

“禀大人,这车里……发现了官银!”

马车篷布被掀开,月光下,一箱箱银锭整齐码放,连夜风都随之冷了几分。

沈听晚望着那一箱箱银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这一切,不过为贪欲二字。

贺庭州面色沉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抚过那一锭冰凉的银子,眼底闪过一抹锋芒:“好一个长生村,竟敢私吞官银!”

将村民全部押回衙门后,贺庭州亲自坐镇审问。村长低着头,神色惶恐,却仍努力整理口供,缓缓开口:“大人,那人……她在京城有靠山。”

贺庭州沉声:“靠山?说清楚。”

村长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最初是跟平安药铺的人联系,说是高价买药材用……村里也确实的了些钱。可后来,她开口要我们提供奴役、劳力,她承诺的报酬也更高。我当时只想着村子能活下去,便答应了。”

沈听晚听着,眉眼微微挑起。贺庭州眉头微蹙,但未发言。

村长继续道:“前些日子,她忽然说不干了,我特地上京去问清情况,却被打了一顿。她说她们找到了更赚钱的路子。我灰溜溜地回了村子,村里空空如也,原本的钱财早已耗尽,大家又病又虚。”

她声音哽咽,眼神无奈:“大人……村子里没钱,百姓病弱,实在没法自救。我只能……只能让人去抢官银,希望能拿到别的地方换些碎银和药材,好让大家暂时度过难关。”

贺庭州眼底闪过一抹寒色,薄唇微抿,手指轻敲案几,沉声道:“明白了。你们手上的线索,我自会查清。”

他转头看向沈听晚,“你还有问题吗?”

沈听晚缓缓起身,走到村长面前,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村长,你先前抓的那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可记得‘沈书越’这个名字吗?又把她送到京城哪里了?”

村长抖了抖身子,手指交握,声音颤抖:“大人,我,我记不清了。我都是按那人吩咐办事。”

沈听晚轻轻蹙眉。“真的?”

村长连忙磕头,“真不记得了,大人。”

贺庭州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神色有些犹豫:“沈姑娘,若要查明真相,我……”

他想说他可以帮忙。

沈听晚缓缓抬眼,目光与他相接:“大人,此事民女自有分寸,还请恕民女先行告退。”

贺庭州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忧心。

次日清晨,贺庭州亲自拟好奏折,将此案的来龙去脉一一写清。

“西南长生村,表里不一。表面纺织贩药,实则暗中炮制劣药,夹带私盐,甚至贩卖人口至京。近来因与京城勾结之人利益不均,竟铤而走险,抢夺官银。今夜已当场查获银两,并拘捕村中涉事之人。”

一封奏折,直达京城。

不日,圣旨抵达沐阳。

“沐阳太守贺庭州,勤政尽责,破获大案,功勋卓著。着升任刑部侍郎,速赴京城赴任!”

宣旨太监的嗓音在堂中回荡。

沈听晚立于人群之外,微微抬眸,正见贺庭州负手而立,神色如常,眉目冷峻。

可她心底却一瞬涌起莫名的波澜,若他去了京城,那她……

她垂下眼睫,忽忆起那本名册,或许母亲在京城。

沈听晚抿紧唇角,心底已然生出决意。

贺庭州升任在即,众人设宴饯别。席间推杯换盏,他少见地饮了几盏,眉宇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懈。

席散之后,沈听晚终究犹豫片刻,还是唤他到庭院。

月色清冷,夜风带着酒意。

贺庭州不知她有何事,静静望着她,目光澄深。

沈听晚仰首看他,只觉他眸底似有一抹笑意浮动。

果然是醉了。

她屏息片刻,还是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夜色:“我想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沈听晚身后有烟花骤然冲天而起,流光溢彩,映得庭院一瞬亮如白昼。

也遮住了沈听晚的下一句话,“去京城,我做门客。”

贺庭州怔住,心神微乱。

她要与我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沈听晚见他不语,心下惴惴,便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贺大人?”

她唇齿间的呼唤落入他耳中,竟似带着几分娇意。贺庭州一时间更醉了。

他心口蓦地一紧,竟觉喉间发烫,连颈侧都泛起不合时宜的热意。

沈听晚见状大惊,以为他饮酒后不适,急急上前,伸手欲去解开他的衣襟:“你……可是过敏了?脖子怎么这般红?”

贺庭州急忙退后半步,“没,没有。”

沈听晚盯着他,眸中带了几分探究,又带点倔意:“那你的答案呢?”

夜风吹过,烟花余音犹在,贺庭州垂眸看着她,半晌,低声应下。

“好。”

那我们一起。

长生村被彻查的消息,风声很快传进京城各方耳中。

一处幽暗的宅院里,烛火摇曳,影子在雕花窗棂上跳动。一名身着暗色长衫的男子立在檀木书架前,眉目间透着冷意,手指轻叩书桌。

“竟然是她……还有那个太守。”他低声自语,唇角带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有趣,看来,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眸子,凝视窗外月色如水,像是在思量如何亲自出手。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身,身影消入夜色之中。

沉默片刻,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月光洒在书案上,冷冷清清,却仿佛在无声宣告。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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