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确定？”杨阳还怕她反悔呢。
“自然，若杨道友应允，我定遵循少城主指挥，少城主指哪我打哪。”
贵宾席上。
贵宾们并不每天都老老实实从早坐到晚地观赛，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了首日那天人齐，基本保持每日有三个联盟长老坐镇即可。
恰好今日雷长老在此，游肆月也在此，另一个则是孔蓝蓝。
杨阳决定把这件事自官方上落实了。
因为每个擂台边上以及看台上都有许多起哄的观众，一场比赛从开始到结尾，都不缺人在外头叽叽歪歪指手画脚。至于擂台上的选手要不要听取他人的建议，没人管，你听赢了，那是你兼听则明，你听输了，那是你偏信则暗。
修士修身修心，判断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杨阳铁了心要给张小晓一个教训，自然不想给吴映红中途反悔的机会。
雷长老为人严肃古板，认为不妥，但他的得意弟子在擂台上向他行了一礼，朗声说：“师父，城主，诸位长老，弟子杨阳愿意接受吴道友与张道友的提议。虽然对手有两位，但弟子有信心以少胜多，多年来弟子潜心修行，立志扬我鸿光宗威名，今日张道友挑衅，弟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请师父与诸位长老成全！”
雷长老想骂他糊涂，拿张小晓当对手不嫌丢人啊？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骂的太直白。
“春朝君，你看？”
游肆月笑盈盈道：“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既然都同意，就依他们一次吧。”
雷长老道：“只怕对吴小道友不公。”
向来沉默的孔蓝蓝忽然说道：“晚辈认为没什么不公，二十年前，张少城主也曾参加过摘星会。”
游肆月：“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就算输了，也是他们自个儿不知轻重所致，怨不得旁人。”
见他浑不在意，无半分犹豫，雷长老心中隐隐不悦，这是什么态度，跟他徒弟一样这么瞧不起他的亲传弟子吗？还有那个孔蓝蓝，拿老黄历说事，难道看不出今非昔比吗。既然都如此自负，那就别怪阳儿不客气了。
“既然双方认可，就准你们以一对二，不过张小晓，你只可动嘴不可动手，记住了吗？”
张小晓超大声：“记住啦。”
四周窃窃私语，对着要比赛的三人指指点点。
几个鸿光宗的小弟子摇旗呐喊：“师兄，她们摆明了瞧不起你，给她们一点厉害尝尝！”
几个春朝城的老街坊不甘示弱：“红啊，使劲儿，这小子敢轻视少城主，把他嘴打烂！”
外地人颇为惊奇：“以一敌二这么不公，他师父竟然会同意。”
叶渡似笑非笑：“你说的不公是哪个不公，占便宜的好事如何同意不得？你也听过张小晓的流言，在大家眼里，她现在就是个绣花枕头表面光，她这么一掺和，红护法就算能赢也要输。你以为杨公是傻瓜吗，自然是知道对自己有利才会答应的。”
外地人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在赌气。”
叶渡凑近她：“老板，要不要来一把？”
外地人：“？”
叶渡拉着她飞快地跑到看台外围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处，这里围满了人，全是要求重新下注的。
某人嚷道：“鬼知道少城主要来掺和啊，要是知道，我就不压红护法了。”
其余人附和：“对，这不公平！”
“老板，趁现在他们刚开始打，赶紧改吧，再不改来不及了。”
摊主急得焦头烂额，被围的没办法，只好掏出记账本修改：“好好好，给你们改，只改这一次，之后谁都不能再改了。”
众赌徒终于满意，待人群散去，叶渡挤上前，啪一声放下十两银子。
叶渡笑眯眯的：“赔率现在是多少？”
一开始这两人的赔率是一样的，红护法年轻有为且有主场优势，杨阳初赛大智若愚让人捉摸不透，但现在嘛……摊主试图蛊惑她：“杨阳一成，红护法十翻。”
“我压红护法！”
摊主：“好好杨阳十两……嗯？好！这位道友好眼光！”
下完注，叶渡问外地人：“真的不来一把？”
对方摇头：“不了，你为何要压红护法？不是说有了少城主红护法必输吗？”
叶渡：“咦，我有吗？你听错了吧。”
外地人：“有呀有呀。”
叶渡：“哎哟，他们打起来了，快快，跟紧我，咱们靠近点。”
台上，吴映红正在狼狈躲避杨阳的剑锋。
听他人指挥再动手，总比自己来的要慢半拍，而兵者分毫必争，不过几招吴映红便落了下风。
她倒是实心眼，张小晓不发话便真的不出招，只一味闪躲。
张小晓咬着拇指，眉头锁起，眼睛紧紧盯着杨阳。
周围一阵嘘声。
虽然知道春朝城的金疙瘩已经成了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但刚才这人如此嚣张自信，却这么快就被打了脸，还真是叫人……想喝一声倒彩。
嘘声阵阵。
杨阳自个儿都哭笑不得了，他上前一剑，刺啦划破吴映红的袖口。
“吴道友，认输吧。”
吴映红羞赧地挠了挠头：“不行啊，我还没有输。”
使狼牙棒者，力大而速慢，本就不利于闪避，再不主动出招，更显得捉襟见肘。
张小晓：“唔……低行而后至，打他右腿！”
吴映红依令而行，狼牙棒带起低低的呼啸砸向杨阳右腿，而杨阳早就已经避开了。
但凡反应快一点，一听张小晓开口就做好了应对，这样的对赛，简直毫无悬念，也毫无看点。
很快，三号擂台附近的看客便陆续走开，失望，非常失望，本来冲着春朝城最年轻护法与鸿光宗优秀弟子对决来的，想想就能猜到这场比赛有多精彩，结果……呵，一边倒，好无聊。
杨阳：“看剑！”
鸿光剑法第三式，如鸟如虫如蛟龙。
剑光闪过，吴映红轻轻抽气，手臂滑下一道血线，身后掉落一抹长发。
打小看着吴映红长大的馄饨摊老板急得直拍大腿：“哎哟少城主，咱快别犟了，叫小红自己打吧。”
张小晓扭过半边身子：“才不！”
杨阳后退拉开距离，高声道：“吴道友，我若是你就现在认输，不，我要是你，一开始就不会同意那么荒唐的打法。你年轻有为，我很欣赏，何苦趋炎附势浪费自己的天分呢！”
吴映红依然摇头。
杨阳的支持者打趣道：“摘星会切磋为主，杨师兄，你失去了一次增长经验的机会呀。”
杨阳看向张小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妄自尊大的下场，不过是让别人跟着你一起变成笑话罢了。”
张小晓奇道：“胜负尚未分出，你就敢定好对手的下场？”
杨阳嗤笑：“既然不服，那接下来在下可就真的不留情面了。”
张小晓：“谁求你留啦。”
“不知好歹，接下来我可要出全力了。”
“可真是巧，接下来本少主也要出全力了。”
“可笑，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杨阳故意激怒她，“陪你们浪费这么多时间在下已经够大方了，既然你如此不自量力，敢不敢赌一把？”
“看不起谁呢，你说，赌什么？”
杨阳悄悄弯了弯唇角，他已二十九岁，这是他最后一届摘星会，他努力修炼厚积多年，再不成名就晚了。
天底下的人才多的是，不出名就等于什么都不是，烂在荒郊野外跟没存在过有何区别？
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要拼尽全力夺得头名，要让自己声名鹊起！
张小晓，就是他的踏脚石。
杨阳高声道：“谁输了谁跪下来给赢家磕三个响头！”
张小晓叉腰：“赌就赌，谁怕你不成！”
外地人不忍再看，拉了拉叶渡的袖子：“我们去看别的擂台吧，那十两银子算了，你好好带我玩几天，我多付你些银钱。”
叶渡：“等等。”
外地人嘟囔道：“我都看困了。”
不远处，谢七七抿着唇看着台上的笑话，一时不知该嘲笑张小晓不自量力，还是嘲笑自己竟然会相信她。
裴知逸摇着轮椅从他身边路过：“哟，你也在看啊。”
谢七七扭头：“没什么好看的，走了。”报复杨阳这种事，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只希望张小晓别再来搞破坏了。也不知道丢完脸回去，张小晓会不会又迁怒自己。
台上，雷长老唇角隐隐挂上了笑意，他矜持道：“年轻人有进取心是好事，只是难免心高气傲，教徒弟当松紧有度，一昧溺爱只会使一颗好苗子长歪。”
春朝君捧着一盏热茶，轻轻吹去水气：“雷长老是在教本座做事？”
雷长老一卡：“……春朝君言重了，老夫只是分享一下多年心得，孔堂主，听说你近来也收了几个弟子。”
孔蓝蓝道：“收了两个，年岁还小。”
雷长老道：“听老夫一句劝，不论大小都不可溺爱。”
余光瞥见春朝君面容蒙在水汽中，不知他心情好恶，孔蓝蓝略过溺爱两字，问道：“杨阳上届摘星会名次如何？”
雷长老略显不满：“不提也罢，只进了第三轮。”
孔蓝蓝道：“今日看他可进决赛。”
雷长老又露出了点笑意，然而，当他的注意力回到台上的时候，笑意开始越来越淡。
雷长老的眉毛轻轻颤抖。
怎么回事，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台上的局势忽然就颠倒了？
“丿一口点右圈圈捺翻后八！”张小晓噼里啪啦吐出来一串莫名其妙的词字。
吴映红浑身气势一肃，竟没有丝毫犹豫地连出四招。
累赘沉重的狼牙棒仿佛一瞬间变得轻盈起来，在她手里如臂指使，这种武器，用起来注定不及剑来的迅捷。然而杨阳接招之后便不由心生骇然，因为他发现自己听不出张小晓的意图，完全无法提前应对，而对方，却好像预料到了自己下一招要怎么出！
一时间，双方的局面完全反过来了。
张小晓叉腰大笑：“哈哈哈！咚！”
吴映红猛然跃起，双棒合一灵力萦绕，劈天盖地般重重锤下一棒。
杨阳来不及退让，被迫横剑格挡。
然而不是谁都能正面迎接狼牙棒武者的全力一击，杨阳再自信，先前也不敢跟她正面对上。
兵戈相击，发出一声爆响，杨阳猝然跪地，剑碎当场他吐出一口鲜血。
台下一片寂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懵了。
外地人喃喃道：“原来这就是碎山棒吴映红啊。”
谢七七驻足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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