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尹灵睫毛忽地一颤，抬头往天空看了眼。
黎芊芊作出的举动太过突然，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懵，裁判弟子话卡在喉咙里，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我知道自己在尘世镜里。”黎芊芊仰头，看向那抹水蓝色的身影，目光出奇的坚定：“现在，我要出去。”
“芊芊，你在说什么？”南宫羽在台下大声喊。
顺着她的视线，遂玉抬起头。高台上，顾无识从位置起身，缓步走到看台边缘，居高临下地望向擂场中央的少女。
“为什么？”顾无识嗓音淡淡，一步步往下走，“你已经赢了。如果现在放弃，之前的一切岂不白费？”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放弃什么，尘世镜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们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莫非师尊吩咐了鹤舟师兄什么秘密任务？”
“啥任务能在弟子大会这么闹腾啊。”
尹灵手指微动，捏了个仙诀。
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黎芊芊怔忡回头，所有人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势，表情或疑或笑，不知中了什么招数，竟都静止在原地
“弟子大会的魁首，蓬莱第一个突破练气期的天才，三师尊的关门弟子...大好的前途啊黎芊芊。”
顾无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语气似嘲似侃：“你既然知道尘世镜，那就应该清楚，它是世界上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
“倘若现在放弃，你永远就只是遂玉的手下败将，何必呢。”
“谁说的，我赢过他了。”黎芊芊傲气道，“至于改变结果，我才不屑做这样不公平的事。”
“遂玉有仙人指点，这就公平吗？”
“他运气好呗，”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黎芊芊还是道，“何况...当初输给他，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顾无识看着她。
黎芊芊继续坦白：“本来不敢确定，但刚才的比试让我看清，即使这次没有师兄你的指点，仅凭我自己努力，照样可以打败遂玉。”
无人在意的角落，尹灵轻轻扬了下嘴角。
“是么？”顾无识似乎不太认同。
“我总觉得自己天赋过人，虽然事实也是这样。”黎芊芊耸了耸肩：“可仅凭天赋成不了道。刚才在比试中，我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剑招，但还是赢了。”
“所以这三年就是我懈怠，和有没有机遇毫无关系。”
黎芊芊本以为自己会难堪，可没想到这些话真说出来了，心中反而坦然：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顾无识却一哂。
凡人总是自己徒增烦恼。寻不到机会时日日懊悔，真给了机会又不知从哪里生出点道理和良知，好不全，坏不透。
两种愚蠢全占了个遍。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扯唇望向场外作壁上观的尹灵，眼里却没有笑意：“恭喜司神大人大获全胜，这热闹看得可还满意？”
司神？
黎芊芊茫然不解。
尹灵不像其他人那样被定住，走上台，冲她歉疚地笑：“很抱歉，占用了你朋友的身体。不过此事解释起来颇费功夫，先离开尘世镜可好？”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可镜灵并没告诉她出去的方法。
黎芊芊不太高兴，却也只能妥协。
“要怎么做？”她撇嘴。
“闭上眼睛，抓住我的手就好。”
黎芊芊照做，临了忽然又停下，疑道：“出去之后，这里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就等于没发生过？”
顾无识慢悠悠开口：“要是后悔，现在还有机会。”
“我才没有后悔。”黎芊芊嘟囔。符纸台侧遂玉安静地低着眼眸，被定住的瞬间好像在思考什么。
黎芊芊收回视线：“你们等我一下。”随后快步走到遂玉身前。
轻轻抱了上去。
顾无识长眉略挑
“很高兴认识你，遂玉。”少女声音低低的，有些不舍，“下次见面你就不记得我了。”
“再见。”
尹灵给她留出时间话别，黎芊芊却很快放开了手，几步折返，抓住了她的。
“走吧。”她闭上眼。
尹灵抿了抿唇，抬手施法。
“好了吗？”黎芊芊久久不见人回应，睁开一只眼。
擂台已然消失，入目是她无比熟悉的床帐。
梅开三度。
“尹灵？鹤舟？”
黎芊芊试探着喊了声，还是无人回应。
这就走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翻身下它，刚一动，小腿传来沉甸甸的疼。
低头一看，腿上裹了个粽子。伤口倒是和摔下陡坡时的对得上，这回是真的。
“我就说吧，神仙都不是好东西，仗着有几分仙力，是不会把你这样的凡人放在眼里的。”
听到这个声音，黎芊芊小脸顿时一垮，有气无力：“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镜灵嘿嘿：“得碰到尘世镜我才能出去。所以——”
“不去，不帮，走不动。”
黎芊芊拒绝得很干脆，小心翼翼去解纱布，
谁包扎的伤口，也太丑了。
“哎呀，小伤而已，我帮你吹吹就好了。”镜灵变身狗腿。
小腿处陡升起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未解完的纱布自己散开，伤口处的皮肤愈合，结成一层淡痂。
黎芊芊错愕，抬了抬腿，完全不疼。
“好啦！”镜灵有求于人，态度反常的好，“之前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就和我这种没有化形的灵体计较了，帮帮我嘛~”
黎芊芊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先说尘世镜在哪，我再考虑去不去。”
“就在后山，很近的！”镜灵忽然凝成实体，语气激动。
黎芊芊被它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看着眼前一团白，表情惊恐：“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这不是我的本体啦，”
白色雾气像软云，活泼地在空气里飘来飘去，似乎很高兴，“这样方便给你带路。”
黎芊芊有些无语，叉起腰：“我可还没答应你...”
“哎哟——”
话音未落，就听镜灵一声痛呼，转眼被人狠狠打落在地，松散的雾气瞬间聚拢蜷成小白球。
这个痛感！镜灵震惊。
“你没事吧？”
熟悉的温柔，陌生的声音。
黎芊芊循声回头，对上了一张极其赏心悦目的脸。无暇纯澈，胜似清玉，貌美如神女。
神女此刻正蹙着眉看她，目露担忧。
黎芊芊被惊艳的一下子说不出话，半晌才讷讷道：“你是——”
见她无碍，瑶光安下心，颔首：“我名瑶光，司掌天界政权之神。也是尘世镜里的‘尹灵。”
黎芊芊回过神。心道果真是神女。
镜灵颤悠悠飞起来，痛哭流涕：“原来尘世镜的「惩罚」是你！你干嘛打我呜呜。”
瑶光目光落到镜灵身上，微微有些疑惑。。
受她一掌还能保持形体，难道不是妖魔？
“你是何物，方才为何出手伤人？”
镜灵揉揉屁股：“你打我，我才不告诉你！”
黎芊芊回过神：“它是尘世镜的镜灵。”
“喂！”镜灵怒气冲冲。
“镜灵？所以尘世镜的事情就是它告诉你的？”瑶光蹙眉。
黎芊芊点点头，眼神无辜。
老底都给抖光了！
镜灵恨不得把黎芊芊的嘴缝上，它愤愤道：“谁说我伤人，我只是在和她套近乎，想让她送我回去而已！”
瑶光忽然笑了。
她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既是尘世镜生出的灵，那便与我有几分干系，我送你回去。”
“那不行！”镜灵飘到黎芊芊身后，“你们收不回尘世镜。”
黎芊芊当即朝边上躲开：“干嘛非要我，仙人不比我厉害？”
“没你厉害，”镜灵坚持道，“尘世镜谁都不认，就认你，”
黎芊芊不信，正想拒绝，瑶光却道：“既然如此，芊芊，你就随我一起后山可好？”
“它有蹊跷。”
瑶光传音到她脑中。
黎芊芊蓦地抬眼，后者朝她笑了笑。
“那好吧。”黎芊芊刚应声，下一刻双脚就踩上了湿软的泥土。
这也太快了。
黎芊芊咂舌，稍稍平复心情，转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四周很潮湿，石壁上爬满了青苔，偶尔头顶还会落来几滴水珠，初步判断是个崖洞。
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崖洞
“别看了，这就是当初你们发现妖柏的那个湖底部，”镜灵上前引路，“你们蓬莱长老也真是的，为了方便竟然把整个湖都放进了灵境。话说你当初就是这样误打误撞进了尘世镜吧。”
“巧不巧，我也是在你被妖柏狂殴的时候来的，”镜灵絮絮叨叨，“不过重来一次还能这么惨，黎芊芊你也真是的…”
黎芊芊忽地一顿。
不对。
妖柏是她重来后才遇到的，之前从来没出现过，镜灵肯定弄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瑶光突然勾了下她的手指。
镜灵正好停下来：“喏，到了。”
崖洞深处是另一方空间，和灵境中的天坑不同，四周没有藤蔓头顶不是巨大无比的崖壁，而是一汪流动的湖水。
“这里有仙术支撑，湖水落不下来。”瑶光说。
镜灵指向前方的巨石：“尘世镜就在大石头后面。你们可以去试试，真的只有黎芊芊能启动它。”
“不用试，它说的没错。”
顾无识从石头后方走出来，
目光在黎芊芊小腿处微微一停，旋即转开。
和瑶光不同，他的长相没有变化，身上也还是蓬莱的衣服，只是看人的时候，眸光比在尘世镜里更淡。
黎芊芊发现他眼尾的红痣不见了。
“走吧，送我回去。”镜灵道，“其他人就…先在边上等着。”
“芊芊，麻烦你了。”瑶光柔声说。
黎芊芊定了定神，正要上前，顾无识的声音突兀响起：“尽量别死。”
她狐疑看过去，后者正垂眸把玩着不知从哪摘来的叶子，神情自若，对她投去的视线更无动于衷。
仿佛刚才只是她听错了。
“快跟上来呀。”镜灵催促。
又是传音，黎芊芊后知后觉，狠狠转回头。
呸！
好好一个神仙，说话这么不吉利！
所谓的神器比想象中要普通，没有怪玄的符文，也没有繁美的装饰。镜面嵌进石头里，除了大一点外，和寻常铜镜没什么区别。
黎芊芊打量了它两眼，兴致缺缺道：“要怎么做？”
“走近点，把手放上去。”
黎芊芊照做，抬手时视线触及镜面，忽地一激灵。
背后，空洞的一双眼，正幽幽地盯着她。
剧情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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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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