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同时注入淡蓝色液体,病床上的人陆陆续续醒来,识得夏木然的人和三叔父一样,破口大骂,骂她大逆不道,咒她死无葬身之地。不认识的人满脸警惕,不知自己几时得罪夏家人,招来如此大的阵仗。
突然有人发现两张面对面的病床,一张床上的人浑身青紫,看着像是……死了有一会儿,另一张床上的人双目睁大,瞳孔涣散,好像是吓死的。
骂声渐止,大部分人背靠家族,以为夏木然不敢真与世家为敌,只能吓唬吓唬他们,可那两张床上躺着真咽气的死人。
其中一个姓夏。
她连夏家人都敢杀。
开始有人求饶。
哀求声比周骂声刺耳,知死方求,却不知因何而死。
投影从一号研究室下坠起就一直黑着,夏木然本想一个个细数罪责,慢慢算账,可忽然间她失了兴致。
季云和和他父亲的死没有带来任何报复的快感,他们到死都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夏木然对那些声音恍若未闻,低头望着尾戒,指尖一下一下地搭在按键上。
不如……干脆些……都杀了吧……
又或者……蝶睫轻扇,她想到一个新玩法。
按下另一个按键,新研制的药物同时注入“病人”体内,惊慌声此起彼伏,四肢束缚令他们任人鱼肉。
有人颤声问:“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夏木然终于开口:“这是一种新型毒药,注入一剂,一个月毒发,注入两剂,半个月毒发,注入三剂则毒解。你们所有人都被注入了第一剂,等出去后我会将剩下的给你们。”
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听见能出去后所有人都面露欣喜,仅有极个别人仍在担忧。
“但我有一个要求。”
担忧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夏木然嘴角带笑,昏暗灯光下,她的五官格外柔和,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掌心却静躺着一个大杀器。
“外面都是救你们的人,可这里死了两个人,不是我杀的,只能是你们……其中一人或是更多。”
有人快速驳道:“我们没有杀人!”
“最后一遍,人是你们其中一人或是更多人杀的。”
微笑敛起,温柔假象不见,冷然肃杀之气令人通体心凉。
“每个人说一句证词,若是说辞一致,我会立刻给你们注入第二剂,出去事了,第三剂会准时送到你们手中。但若有人说不出我想听的话,两剂同时注入,所有人当场毙命。我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演讲开始。”
十分钟哪够他们保全自身推出一只替罪羊,七嘴八舌,相互推脱,有人搬出世家背景,有人用好处哄骗,场面极其混乱。
替罪羊的选取比夏木然预想要快,用了一刻钟,身份倒与所料不差,全场最差的家世背景,甚至有百万欠债,其他人以他家人做要挟,不得不低头。
“你想清楚,如果改口,他们所有人都会给你陪葬,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伤害你的家人。”
犹豫爬上男人斑驳的面孔,他是朗月的主治医生,慢性毒药的注入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有时也会亲自上,多年前也如今日一般被人用钱用家人威逼利诱,犯下大错。
目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自己手中,他几度想逃离,可朗月方死,他身为主治医师立刻离开会引起洛家注意,在原来岗位上浑浑噩噩待了半年才终于辞职。
他疯一样逃离这座城市,在多年后被一个疯一样的女人抓回来。
一键死亡,多疯狂的行为,肆意操纵数十人的生死。
“明明是医病救人的手却为自己的病人打入最后一剂致命的毒药。你悔过,遂至今拿不起手术刀,只敢在幽暗的小诊所里赚些要命钱,又染上赌的毛病,本来能靠不菲酬金带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惜身欠百万,每年都要躲避债主,到处搬家。你自觉亏欠家人,想给他们补偿,这些人承诺会善待你的家人,可你是否想过这些人与你关在一起的原因?你干过的事,这些人也干过,甚至超出你的想象,放他们出去只会给你的家人带去灾难。”
夏木然的字字句句落在医生耳中,仿佛恶魔低语。
反悔吧,带他们一起死,你犯过的错没人会知道,你的家人也不会有威胁,没了你这个欠债鬼,家人会活得更好。
苍白干涸的嘴唇不停颤抖,其他人的催促、威胁压迫他的神经,喉咙发不出声音,如鲠在喉。
夏木然躺回椅背,伸出手开始倒数。
“五。”
“你还在犹豫什么?别信这个女人的话,快点承认你杀了人,我们的承诺不会变!”
“四。”
“w……”
“三。”
“快点承认,不然你全家都得死!”
“二。”
“我……”
“一。”
“我没杀人!”
“嘭——”
楼上炸开了花,笑容重回脸上,夏木然如医生所愿,按下所有人的按钮。
连打两瓶毒剂,每个人的瞳孔开始放大,好像看见极恐怖的景象,心生畏惧,不断求饶。
医生茫然看向周围,感觉自己身处阴间地狱,地狱使者悄然飘至病床前来索命。
“你非自愿杀人,求告无门,不得不向他们低头,但杀无辜之人终该偿命,所以……”夏木然将遥控器塞入医生手中,“我把你的命交还你手中,救你的人就在外面,你可以选择供出我,也可以当作从未醒过,你的选择不会影响你的家人,凭心去选。”
选生或是选死。
谢之庭知道自己一旦在研究所附近露面就会被盯上,所以随便选在一家人多的小馆,点了两份面食,等对面人来。
外面警车疾行,面馆里人声鼎沸,宛若两个世界。
“大隐隐于市,你对自己的伪装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夏木然落座,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你比计划时间来的晚,碰上麻烦了?”
“你不知道?”夏木然反问,“来的一路被堵了两次。”
一次是刚出研究所的密道,碰见独自抽烟的老熟人,寒暄了几句。
岁月在谭队身上留下浓痕,头染白发,杨开案草草结案,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疙瘩。忽然撞见当年案子的当事人,烟燃到手指都惊而未觉,“你是夏暮?”
多年未见却能一眼认出故人,夏木然与曾经的自己相比,唯一的变化便是她的眼神,再也不是无助空洞,而是漠然,连杀人都激不起她心中涟漪。在修域打红眼时,光徒手砸拳也砸死了不少,她这双手早就布满鲜血,洗不干净了。
撤离路上遇见此时最不应该遇见的官家人,夏木然停住脚步,自若地打了一声招呼:“谭警官,好久不见。”
态度坦然得像一个纯路人。
听见回应,谭队惊觉此刻并非错觉,“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当年的案子……”
“杨开是自杀。”追随八年的答案被平淡掀开,直到今日再见故人,夏木然方恍然,有些前尘往事该放下了,“听说我走之后你并没有放弃寻找真相,但迫于上级压力不得不转去暗中调查,我看过你收集的证据,足以还我清白,可惜案子已是板上钉钉,单凭一个刑警队队长翻不了案,我也不打算翻案。”
审讯室的画面历历在目,谭队这些年执着查案只因夏暮离开时回眸一眼,众叛亲离的孤女,她愿信他,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想将公道还她。
“为何不翻?”
等等,他查到的证据好像只有把案子再次压下的上级知道……
谭队看向夏木然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恐。
“是我做主压下重新查案的申请,事情过去那么久,虽是误判,但我没被误抓进监狱,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没必要在这桩案子上浪费时间。”即使翻案也不会影响任何人,杨家落败至今,杨开自杀与否都不重要,剩下的债她也已经一笔一笔亲自讨回来了。
“你是一个好警察,我当年亦没有看错人,作为查案的谢礼,你所求很快就能如愿。”
话音落,搜查的手电照在谭队脸上,等他放下挡光的手,面前已无人。
有天,宁笑笑问夏木然,为什么笃定谭警官不会把她出现在现场的消息捅出去,夏木然说:“我年少时以为自己能遇见一个追逐真相的好人,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神探断案,不冤枉任何一个人。可岁月不断流逝,除了我没有人在乎那个可能会毁去我一生的真相。谭队是一个好警察,但不是理想中的警察,他也会向现实低头,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他选择隐瞒不光是因为当年,更是因为我背后的势力。”
巷子路灯下,两个拉长的影子保持戒备的距离,夏木然脚步一顿,已经惊动其中一个,避无可避。
“木然,跟我回去。”夏乔然朝夏木然伸手,“所有事我都会替你收尾,只要你跟我回去,你依旧是说一不二的夏家大小姐。”
夏木然没接夏乔然的话,看向另一个人,等他开口。
洛尹言几欲说话,却又默默把话吞回去,他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都挽回不了局势。
如今的夏木然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话停止她的步伐,谁也无法阻挡她想做的事。
耐心耗尽,夏木然抬腿越过两人,掌心机括移动的铁莲逼得夏乔然发不出抓人的命令。
这朵铁莲是夏木然耗时三年研究出来的机关,杀伤力极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刚刚研究所的针伤不致命,不过是她手下留情罢了。如果真的对打出手,谁都讨不到好处。
“你打算去哪?”
灯光昏暗,表情明灭不显,洛尹言最后还是开了口。
夏木然脚步不停,背对他们,淡淡回了一句:“天南海北,没有你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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