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皮靴踏上瓷面,每一步都静得离奇,所有噪音都被隔绝在大楼外。从步入研究所起,夏木然已经察觉有异,守门人不见踪影,连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也全部关灭,摩挲手心布带,她神色不显地继续走。
背后人不急,她也懒得先闹起来。
夜晚就该如此寂静。
一声枪响炸裂耳蜗,夏木然摘掉耳机,隔一会儿重新戴上,“出什么事了?”
另一头,谢之庭嫌弃地丢掉被爆头的尸体,“出了个叛徒,就地解决了。”
“四号?”
“猜挺准。”
夏木然不是神算子,自然不能料事如神,但三四五同批行动,三五出事,论他们这帮人的过命交情,四号不可能独善其身,除非被人收买,又或是一直潜伏在谢之庭手下。
谢之庭亦发现四号有问题,所以一出来就直接找到他,没有人能在她手里带着秘密死去。
“你应该还没到研究所吧,四号是夏乔然的人,研究所已经暴露了,先回去从长计议。”
“说晚了。”
她已经被包围了。
月光下黑影重重,看似隐秘鬼祟的移动在微光折射下,于夏木然而言一览无余,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需要我过来吗?”
“不用。”
谢之庭仍想再劝一劝:“你想清楚,这一按下,数十条人命会让你的双手浸满鲜血。”
寂静中,一人独行。
“你还是问问你旁边的人,为什么让你来劝我。”
谢之庭猛然回神,提腿踢向男人脖间,脚腕被大手握住,转身挣开,迅速补上一脚,踢中男人胸口,白衬衫上留下一个高跟鞋印。
夏乔然躬身拍拍被踢中的地方,噙笑道:“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谢之庭恼怒:“你敢拿我作筏?”
夏乔然举起双手,无辜状,“绝无此意。”
谢之庭被彻底激怒,十下连踢,夏乔然一边格挡一边退靠墙上,几乎退无可退,可面前的女人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竖劈直下,他迅速翻身离开,徒留凹陷的墙面。
那边开始一攻一守,打得火热,夏木然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丢到角落,她知道夏乔然和谢之庭一直保持联系,夏乔然比她更懂如何利用优越的外形条件,谢之庭虽没有向他透露计划,算不上背叛,可明知她的执念有多深还想劝她停手令夏木然顿感不悦,她很清楚这是夏乔然设下的情绪圈套,所以扔完耳机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抚平心中起伏,夏木然转着手腕,是准备动手的前兆。
不杀他们又能怎样?
已经回不去了。
布带散开,露出箍于手心的一朵铁莲,尾骨一拉,银针爆出,一个个黑影闷声倒下。
再一枚,击碎天花板上的监控镜头。
走廊尽头的监控室内,正聚精会神盯屏幕的人弹跳起身,那一针就像射进他的眼睛,如噩梦一般吓人。
“哥,这个人真的是夏暮吗?她不会被夺舍了吧?”洛季羽拽住哥哥的衣袖以求安全感。
监控室一墙屏幕黑了一排又一排,再不派人阻止,人就要杀到他们跟前了。
夏木然离开门厅位置,他们立刻派人把被打倒的人搬回来,随行医护检查之后说:“人都活着,没有大碍,被针封住要穴才无法行动。”
谢殊和洛尹言两人神色凝重,眼睁睁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夏木然一步步靠近一号研究室。
那里躺着来不及撤离的所有失踪人员。
越靠近一号研究室,暗处的人行动越敏捷,显然有两拨人。
“合作了么……”夏木然低声喃喃,研究室的大门在面前打开,密密麻麻的红点落在她身上发出警告。
铁莲发出十几波银针后从盛开变成含苞,大拇指指尖拨开莲芯,血滴入正中,绿光一亮,一道道铁墙重重落下,震起扬灰,像断头台的铡刀一样。子弹破空,像一颗小石子掷来,清脆一响再无动静。
门外兵荒马乱,自以为尽在掌控,结果一秒疏忽,乱了全局。门后,有人昏迷不醒,有人耐药性强,渐渐恢复知觉,四肢束缚,掌控他人一生的人骤然失去自我掌控,这滋味令人发疯。
“夏木然,你就是个疯子!”
口中这般骂,神情皆是恐惧。
微弱顶光打在夏木然的脸上,勾起的嘴角似死神镰刀,皮靴踩地的脆声是死亡报时,每一步都让人吓得肝颤。
“被人掌管生死的感觉好受吗?”
夏木然拎来一把椅子坐在门后,双手扶膝,神态怡然,除非把这幢大楼炸开,不然谁也无法打断她,铜墙铁壁中是她一人的审判场。
“夏木然,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的三叔父,你爷爷如果知道你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一定会把你赶出夏家!”
夏木然歪头浅笑,“求之不得。”
窗侧的铁壁上亮起一块投影,夏木然食指带上遥感器,手指一挥,投影切面。
最先出头自称夏家三叔父的人其实是和夏家嫡系一隔好几代的六旬老人,常年生病吃药打麻醉,抗药性很强,所以年纪虽大但醒得最早,还能开口说话,比周围还在“醉生梦死”的“狱友”强不少,本人的事迹落在人渣群中亦是数一数二。
画面切到三叔父的生平,小到街巷斗殴,大到买凶毒害发妻,一条条一列列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还得多亏夏家历代家主都有监视记录的好习惯,想查谁只要把档案室的最高权限一开,没有不知道,只有想不到。
掌控主宅的那几天,夏木然将所有相关人员的档案都查了一遍,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只有连坐之罪。
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公开,三叔父的皱纹都没有抖一下,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事。有夏家这棵大树在,即使是旁的搭不到边,只有一个姓氏相同也能作威作福,将人命当作物件肆意打杀。
朗月案里,他是提供思路的人。
与他邻床的三位是联合毒害发妻的同谋,为了抢夺失恃失怙的老婆继承的巨额遗产,在服丧期干脆毒杀,对外称妻子突失父母后大悲引发旧疾,来不及就医便香消玉殒,最后与父母同葬。
发妻留下的孩子当时才五岁,记事模糊,继母惯会做表面功夫,所以这个孩子被养歪了,人就躺在三叔父对面,骨瘦嶙峋,手臂上都是针孔。
床头名单上写着他的名字和被抓来的原因。
姓名:季云和,罪状:供毒。
朗月姨真正死因是死于慢性中毒,刘霜霜的毒就是从季云和那儿拿的。
费了一点功夫才在国外黑市找到同款慢性毒药,按下电击键,季云和在惊恐中睁眼。三叔父年纪大,只管自己潇洒,连儿子的姓也忘记改掉,仍保留母姓,对夏木然的印象停留在瘦弱木讷,他儿子则不同。
夏木然锋芒不显仅是因为有个继承人哥哥夏乔然盖在上面,在夏家有点门路的人稍作打听就能知道夏家大小姐的手段绝不比她哥哥弱。
一被她盯上,命没半条。
季云和:“木,木然小姐,我什么都没做,那些事都跟我没关系啊,我不知道刘霜霜要药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
他只负责卖药,买家用药去做什么跟他完全没有关系,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
夏木然点头赞同:“商人逐利很正常。”
绝望的人企图拉住一根救命稻草:“所以……”
“所以,我请你尝尝你卖的药也很正常。”
红色指示灯亮起,一管红色液体注入输液管中,被绑住四肢的人亲眼见毒药通过扎入皮肤的针孔进入自己的血管中,竹竿一样的手臂挣不开紧绷的锁扣,只能自我催眠:“慢性毒药不会现在就要我的命,等出去……等……”
愕然上脸,不一会儿,全身都呈猪肝色,在人咽气前一秒,夏木然施施然补道:“我嫌它药效太慢,加了五倍剂量,正好是你卖给刘霜霜的数。”
唯一的亲儿子死在面前,三叔父愤然破口大骂,与他对自己的罪行无动于衷一样,夏木然对他的咒骂也不痛不痒。
铁墙外的动静渐渐变大,夏木然坐回椅子上,按下切层的按钮,整间研究室与内层铁壁一起急降到负一层,一个小时后等爆破组炸开铁皮留给他们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大房间。
牵制谢之庭的夏乔然收到失去夏木然行踪的消息,捏紧手机,低头质问锁在怀里的女人,“木然和那些人去了哪里?”
谢之庭嗤鼻讽笑:“三少本事大,自己去找啊,三个男人找不到一个女人,真是没用。”
骄傲一生的夏乔然一把推开谢之庭,谢之庭靠在墙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和卡红的肩颈,夏木然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她现在也不急着赶过去,反正拦不住,夏乔然看着可比她急切多了,手一挥撤走包围谢之庭的人,全速赶往研究所。
寒风瑟瑟,谢之庭望向飘雪的夜空,思忖来年该选什么样的花放在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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