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捧着烧鸡,亲自把人送出,笑盈盈道:“黎卢族长妙手回春,定能将公子的脸治好。”
这话被泠卿雪听到,又想起小镇上那伙计,深解万变不离其宗之意。
两人分食了烧鸡,穿过城中主道,右拐过两个岔道,马车停在街尽头。黎卢府占了横着的半条街,府门前没挂匾额,鎏金飞檐,朱漆大门,再到门口手持长矛的甲士,全彰显出主人尊贵。
风济桓下车前,忽然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简单,泠卿雪不假思索道:“长得好看的。”
风济桓心中一沉,拖着脚步向甲士递名帖,甲士拿着名帖去叫人,他又跑回车前,靠在车辕上道:“那你不准喜欢黎卢薇。”
话说出口的同时,泠卿雪恰好问了句:“你要给我做媒吗?”
于是歪打正着,让她有种要被出卖的预感。偏在此刻,管家提袍跑出,手里还握着名帖,见车便问道:“请问涿光小姐何在?”
风济桓朝管家拱手道:“小姐身体不适,在车内休息,烦劳管家引路,带小姐前去拜会族长。”
管家是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身子略微前倾,面上挂着笑。他叫下人敞开府门,迎马车入内,转头又唠起家常。
都是涿光氏和黎卢氏的往事。
对于这个捏造的身份,泠卿雪竟挑不出毛病。涿光氏是五世家之一,世代和黎卢氏交好,人族先代皇后,风济桓的母亲,就是出自涿光氏。
此家封于南境,日后到赤炎谷取残卷,少不得和他们打交道。
只是若让涿光氏得知,自家小姐被人借名,不知作何感想。谁知现实并非如此,只听管家道:“在下记得自先皇后之后,涿光氏无嫡系女子出生,不知小姐出自......”
人族注重嫡庶之分,他打住话,泠卿雪也知要问什么,索性轻咳两声,听风济桓继续编。
那人还没开口,管家听到咳嗽声又道:“小姐果然身子弱,还请到正堂内休息,族长在校场练兵,在下已派人去请,很快便会回来。”
风济桓从马车前室座椅下拿出毯子,将车帘掀开条缝,侧着挤进车厢,把泠卿雪裹得严实,抱起人小心下车。
毯子滑了下去,透出上半张脸。
羽睫如扇,眸中带水,管家只看一眼,手里的名帖落地,微张着嘴轻语:“小姐婚配否?”
风济桓拉起毯子,再次把人盖好,大步走进正堂,道:“小姐自幼养在外头,早已许人。”
她好恨!
泠卿雪伸开两根手指,用力掐在他腰上,一把扯掉毯子,看管家没跟来,直接拎拳打过去,低声道:“风济桓,你等着!”
这拳看着狠,其实没用力,风济桓把她放软椅上,在被打过的地方又捶了两拳。
侍从端水送茶,鱼贯而出,没静片刻,外头传来脚步声,远看有个女子信步而来,管家躬身到她面前,似乎在说些什么。
黎卢薇略微点头,脱下披风扔给管家,侍女端来银盆,她净过手,用丝帕擦拭干净。
软椅对正门,泠卿雪不禁想,果然是讲究人。
早年在祭司府,她学遍四洲礼仪,面对人族族长,当右手叠于左手上,躬身颔首,行肃拜礼。
黎卢薇不拘小节,摆手拦下这礼。她生得秀丽,与明诚有几分相似,劲装在身不像将军,更像遗世独立的修士。
总的来说,这人长得不赖。
泠卿雪多看了几眼,肩上扶上只手,风济桓在她后肩划下几笔,从笔画来判断,那是三个字——
不许看。
屋门关上后,黎卢薇解下臂缚,短刀从袖里掉出来,撞到地上哐当响,和睦的氛围被冲散。
清秀的眉眼间崩出杀气,风济桓横插进去行礼,他足够高,把前后两人都拦得严实。黎卢薇把遮挡推开,不怎么友善的脸上带出半分缱绻,开口时正如给人的感觉那样,半点不绕弯子。
她道:“涿光氏的女子我都认识,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没谁长你这样,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涿光氏?”
她端起盏茶,刮掉茶沫子,将尚有余温的茶放在软椅旁。
风济桓把回答管家的话又说了遍。
黎卢薇耳聪目明,不仅看出端倪,更听出旧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敲打太阳穴沉吟道:“我想我们认识。”
说完她坐泠卿雪旁边,手指爬上软椅扶手,温柔地道:“姑娘身体不适,来我给你诊脉。”
这族长不对劲。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泠卿雪拢紧衣袖,起身站远几步,打起另一个主意。她是个行动派,半点不耽搁,指着风济桓道:“实不相瞒,我无事,是此人非逼我这么做,族长请看,他伤了脸,脑子也跟着不太好,还望族长为他医治。”
黎卢薇说得直白:“自己揭掉。”
刚才行礼时,她就看出这疤这痣不对,近身推人时,发现疤痕边角翘起,下面的皮肤平滑,不带伤后新生的痕迹,而那痣颜色太黑,更像涂上去的。
这两人能伪造身份,顶张假脸不足为奇。
被戳破伪装,风济桓丝毫不慌,歪头挑动眉毛道:“还挺记仇。”
这动作他不熟,带起几条抬头纹。
泠卿雪一记眼刀飞过去:“礼尚往来。”
看这两人眉来眼去,黎卢薇把茶盏磕得直响,白瓷不耐磕,没几下便撞出裂纹,她搁下茶盏,起身要拿人。风济桓深谙此人秉性,伸手去抢人,可就慢了一拍。
心尖上的人儿被捉住了。
黎卢薇是懂如何气人的,捏住泠卿雪手腕不算,还特意摸两下,举起战利品对风济桓炫耀。
这动作很是佻达,颇似富家浪荡子。
她带着几分志在必得,挑衅道:“敢用美□□惑我,阁下必是故人,找我何事,不妨直说,若说不出重点,这位姑娘你就别想要回去了。”
这族长好女色,此招名为色|诱。
所有念头都被肯定,泠卿雪问候着风济桓的祖宗,听他道:“族长还是这么敏锐,不过有一事你得承认,若不是这姑娘出卖我,你猜不出这事。”
黎卢薇点头承认。
因不想耗费灵力,泠卿雪只晃动手腕,要把手抽出来。风济桓扯下眼罩,眼里带着笑和刀,道:“主人不愿被框着,族长不会强人所难。”
露出双眼,那脸便清晰起来,黎卢薇倒吸口气,小声道:“贵人来访,直言便可,何必大费周章。”
风济桓道:“事急从权,总得有个理由。”
黎卢薇道:“万乘之尊,竟然称这姑娘为主人,我倒是好奇姑娘身份。”
言出则松手,泠卿雪防着她出招,摇头的同时右手捏剑诀,两指一并形成道利剑,把要沾上手臂的五指拦下。
料想认主要遭否认,风济桓在旁提醒:“剑灵护主,不可反悔。”
于是泠卿雪终于想起来山间洼地,那个师忆安挨巴掌的夜,惋惜地道:“多好的公子,可怜挨了咸猪手。”
这回合惨败,风济桓一屁股坐椅子上,捶打膝盖生闷气。
黎卢薇是局外人,不懂他们所说,话听到耳里尽是**,心里不痛快。然而执掌大权多年,性子磨平不少,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人族和偃族开展以来,黎卢氏多次上奏,请人皇以苍生为重,息兵戈以养民生,那些奏书均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密探入京探查,说祝其肆代君发令,朝臣难见人皇,如今人皇到此,必有大事相商。儿女情长事小,家国事大,而在谈事之前、必须确保在场之人可信。
她朝风济桓行礼道:“这位姑娘是何人?因何而来?请陛下赐教。”
这礼行得随意,黎卢渊之死,像把刀扎在黎卢薇心头,兄长性子刚烈,若不是那番羞辱,不会郁郁而终。
风济桓道:“你问她,她不说我不敢说。”
泠卿雪撕掉柔弱的面具,她身形高挑,站直比黎卢薇高小半个头,屋内门窗紧闭,光几乎透不进来,使得那绝世容颜格外冷艳。
她指着风济桓道:“请族长看看,这人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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