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玄穹,本不是他的姓与名,不过是那千年之后,九天之巅,云海之境,诸天众神匍匐高呼的帝尊之号。他却将其掐头去尾,只取了玄穹二字,拿去搪塞千年前的自己。
他虽不想再与过去的自己纠缠下去,却也做不出那忘恩无礼的事。“玄穹”二字虽算不上本名本姓,却也是自己的称呼之一,如此倒也不算诓骗。
“玄穹...”雪神站在雪地中,看着这喜怒无常的白龙,将那条带血的白纱紧紧的握在手中。
天边一抹暖黄的阳光照在巨龙的侧颜上,泛起一道鹅黄的光。不知为何玉尘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若他真的去意已决,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和难受。
“小神听闻雪尽峰有一处天灵泉可愈九毒之疾,七杀之伤,滋养龙身。只是山高路遥,龙兄如今伤重不宜奔劳,不若小神遣使去取些与龙兄疗伤?”玉尘道。
“不劳上神。”巨龙冷哼道,丝毫未有停步的意思,他从前在此间生活了千万年又如何不知那雪尽峰,不知那天灵泉。
“这世间能伤你的一定不多。”玉尘喃喃道。
“是。”
“有鳞为蛟,无角为螭,化角为虬,而有翼的....”玉尘抬眸看向泽苍负在背上的雪白羽翼“似龙兄这般俯仰天地与大道同生的龙中至尊,本只得在古籍中瞻仰!今日若不是龙兄重伤所困,小神又怎会有机会....”
“....”微风吹拂着龙脊上雪白的毛发,泽苍停在原地。
“自古龙族虽少,六界之中却也不止我一个,上神何须如此挂碍!”泽苍道。
冰蓝的龙眸微微流转,龙鳞缓缓扇动。他心知如今心脉尽毁,法力尽失,若要恢复,自然不能等。他缓缓调动着气息,试图运起周身残余的灵力,与天地间的灵气相通,却惊觉心脉之处竟有煞气凝聚,非但阻碍他自身龙脉相连,还在一点点侵蚀着断裂的心脉。
恐怕是那白骨匕首的问题。
泽苍微微垂眸,必须将煞气逼出来。
玉尘唇边绽开一丝浅笑“天下的龙能与玉尘何干?玉尘只知,在此时此地,所救的是您,心中所牵挂亦是您!”
若由着您带着一身伤离去,该叫人如何放心?
泽苍应道“能于万千年之中相遇,已是机缘使然!上神自有上神之事,玄穹亦有玄穹之事,切不可彼此耽误。”
泽苍微微合上眼眸,思量着,以如今的伤势,腾云尚且不足,若以龙形御风应当有余。他不愿再与之纠缠,还未等玉尘有所回应,泽苍便开口辞别“上神援手之恩,来日为报,今日就此别过!”
挽留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那巨龙踏风而起,长尾一摆长空浩日。
雪神玉尘仰目,只见那巨龙,仅在空中略微一滞,便潜入厚厚的云层。雪白的龙甲银光起伏,流光溢彩的龙尾一摆,鱼一般游入万里苍穹,只一眼便已没去身影。
有鳞为蛟,无角为螭,化角为虬,而有翼的龙....这千万年来,龙族一脉大承帝尊,千年之间蛟能修成龙身便已是稀世罕有,更遑论是太古之时仅在书卷中偶有提及,身负羽翼的应龙。
玉尘目入远山,自袖中取出那染了龙血的白纱喃喃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我与你会有如此熟悉之感?”
许久,他望着那龙远去的长空再无波澜,终是落寞的垂下目来。寒凉的风拂过,他转身欲走,脚尖却撞上一坚硬的物什,玉尘低头一看,便见莹白的雪地中露出半截青铜浮雕。
待他俯身将积雪扫尽,便见一柄流光浮雕古朴淳厚的宝剑躺卧于雪地之中。那剑流光厚重,俯仰之间似有青龙盘卧,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清风所过,微微似有龙吟,正是那天帝泽苍随身佩剑——北斗龙渊剑。
玉尘微微一怔,而后抿唇一笑,心中尽是欢喜“想来,相见之日必不会太久!”
修长的指尖缓缓拂过剑身,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淡淡的光芒。玉尘只微微一转手腕,那剑便在空中挽了道剑花,如流风击水,层层剑气击荡,真道是一柄好剑!只见他负手敛剑,将那剑化作一团白光收去。而后又将那条带血的白纱盘在指尖,放于鼻尖轻轻闻了闻道。
“如此,玉尘便扫阶相迎,烹茶煮酒,待龙兄主动寻来。”
彼时。
龙游长空,片片浮云自耳旁掠过,泽苍行到一处无人的天泉,便化作人身,飞身落了下来,仍是那冰山般威严俊美的容颜,吝于言笑。
轻薄的衣物从脚踝跌落在青石之上,微风拂过,清冷的泉水漫过肌理明晰的小腹,在雪白的肌肤上荡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踟蹰的拂过胸口刀伤处的白纱。虽只是简单的包扎却也细心的施了法,温润的灵力顺着白纱一层层渗透进血肉,好似清风拂发,柔波荡漾。随着他化为人身的大小,纱布也随着变小贴切的依着伤口。
泽苍垂眸,想起雪神那破衣烂衫的模样还笑着同他讲“只愿没委屈了龙兄....”
眼前浮现起临别时那双落寞的眉眼。
泽苍合上那凌风般的眼眸,将身子完全浸入到泉水中,清凌凌的波纹倒映在山峰一般凌厉非凡的下颚上,如墨一般的发丝游荡开。
天地间的灵气随着荡开的波纹丝丝汇集气海,层层灵力渐渐自身体深处复苏。
“可还疼?”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落玉相击般清澈的声音。
他并不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千年前那次重创几乎要了他半条性命,绝望、孤独、黑暗,一寸寸淹没他的心神。就算是他这样被伤惯的人,也害怕去回忆,那冰冷的牢房,他卷缩在角落里,如同随时会被人捏死的蝼蚁,受了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鲜血漫过全身,湿透了身上的所有,一层层的衣物长进了肉里,再被人连皮带肉的撕开。
可还疼?
泽苍猛然睁开眼,周身灵力外散,白纱间一道黑气涌出,如利刃般朝岩壁射去,竟是借用天地间吸纳的灵气自内而外,强将那伤口中的煞气逼了出去。岂知他本就因灵力反噬经脉逆行,伤了周身经脉,强行逼出煞气的同时也再次震开了伤口,裂口竟比之前更甚,瞬时一丝丝血红在泉水中散开。
天帝扬起湿漉漉的颈项,脱力般喘息着,湿了水的发丝扬起,带起一串串水珠,潮湿的额发凌乱的散在眉间,像一尊将睡未睡的佛像神圣而又邪魅。
水面波光流动,泉水沁入伤口,一尾尾蓝色的凤尾鱼荡着云雾一般的尾巴游将过来,将水中的血吸食殆尽。天帝苍白着脸,虚弱的靠在池边,湿漉漉的锁骨水珠滑动,他磕着一双慵懒的眉目,望着那群蓝色的凤尾鱼,吸完水中的血又一群群的游过来啃食着伤口处的血污和死肉。
龙族之血,蕴含龙元精魄,本就是四海八荒难得一遇的珍贵之物。更遑论那应龙之血,味甘至极,龙元之气四溢,乃天地间至纯至净之物,其精纯功效又何止普通龙血的百倍千倍,千万年来,无论是神族还是修仙的人族乃至魔族无不趋之若鹜。
泽苍要以这自损的法子疗伤,不是没有一丝顾虑。他如今法力尚未恢复,即使是借用天泉之水易经洗髓,能调动之力不足一成,若因此引来魔物滋扰,无异于引火烧身作茧自困。故而,寻了这养了蓝餍凤尾鱼的天泉,好让这嗜血的凤尾鱼,在血液流出的第一时间,让这些鱼都吃了去。
“龙血喂鱼,天帝真是好生浪费。”空中忽然传来那耶罗闷沉沉的声音。
泽苍一改方才那慵懒的模样,抬眸如风,素手扬波,一道晶莹水珠凌空而起,再一挥滞空的水珠便利刃一般朝声音来源处飞射出去,仿佛那一刻的虚弱慵懒都不过是一瞬的幻觉,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一般。
只见水波微动,人却已经离了水中,赤足点水凌波而立,只堪堪将一件薄薄的里衣用一条青云浅绣的玉带系住。
那利刃般飞出去的水珠,击散在泉池边缘,将那泉池边的青岩击出一道道深坑,只见一道黑影连飞四避,浓雾一般退到十肘之外。
耶罗舔了舔嘴,一副垂涎模样道“这般浪费真是叫人心疼!天帝仁德,何不馈赠本尊几滴?”
本就担心疗伤之时引来魔物滋扰,未想这魔灵却找了上来,看来龙渊剑打开命轮之时,不止是自己,连耶罗也跌进时间裂缝一并来到了过去。
他苍白着唇,强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强装出一副从容,心知绝不能与耶罗鏖战。
“赏你几滴又何妨。”言罢指尖已掷出数道白光,尽都是泉水凝成的冰凌,他身形一转,漉漉的发丝间水珠飞扬,在灼灼的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未等冰凌击至魔灵跟前,泽苍已挥手唤剑,欲再接后招,却发现无论他如何以心念感应竟都毫无动静,龙渊剑竟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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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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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回:天泉洗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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