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回:不速之客

泽苍虽心中疑惑却也只好另出他招,掌中灵力凝聚,那泉中池水犹如受命般汇聚到那骨节分明的指间,瞬息间便化作一柄寒冰利剑。

随着冰凌飞至,空中炸开一道道白芒,剑身法力流动,眼看将是一道杀招祭出。

不想那耶罗并不恋战,竟滚到水边捞了池中几尾鱼,就撒开一阵黑雾,逃窜而去,为此还生生挨了几道冰凌。

得不着龙血,却打起来了喝了龙血的鱼的主意来。

泽苍一时竟有些无语。

竟不知是该笑他还是该可怜他,魔族向来不拘小节,竟不知能不拘小节到这般地步。只是那龙血既被凤尾鱼喝了去,其中的龙元精魄也自然融进了鱼的身体化作相应的灵力,如何还能有原先的功效!难道他还想将龙血从鱼的胃里掏出来不成?

泽苍立在空中,望着如刺猬般钉了一背脊冰凌,风一般逃窜的黑影,也没追去。

一阵钝痛自心脉之处传来,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苍白的手缓缓游过胸口上的白纱,他微微磕上眸子,再次没入泉水之中。

灵力反噬本就不是小伤,加上先前挨了一刀煞气入体,如今连一层的功力都难以驾驭,何况龙渊剑还不知了去向,思绪翻涌。

龙渊剑本不是一把寻常的剑,也非寻常之辈能驾驭,自当年与剑灵缔下契约,这剑便只认他是唯一的主,多年来剑灵青龙北斗与他形影相随,走过多少生死危局。无论身在何处,剑在何方,仅需他心念一动,挥手即来,断无可能出现如今这般如何唤也没有回应的情况。

除非....

还有另一个泽苍叫这剑灵以为是自己已与他同在,将“他”也当做了主人。这种匪夷的事情,放在寻常是绝无可能出现。

可现在....

玉尘,六千年前的泽苍也是泽苍,也是这龙渊剑的主,他们有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血液,甚至是一样的神魂。

他便是他。

只有他,也唯有他,才能让他失去手中的剑。

“看来这一劫,我是躲不过了。”

足下水波流动,明镜一般倒影着泽苍那张波澜无惊的面容,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将周遭那山峦叠翠五彩斑斓的风景撕扯在一起,如一副抖动的画布色彩随着波涛蔓延到远方。

几尾蓝色的凤尾鱼云雾一般的游过来碰了碰他的脚又如雾一般散开,摆动的鱼尾搅碎了一池的画面,如一块块碎裂的油彩花花绿绿的扭在一起,待水面再次回归平静,水中的泽苍已然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一双狭长若风的眉眼,虽比不上原本那宛若秋水浮波,月落千山般的眉目来的威仪壮阔,也不同那清冷内敛的面容凌厉俊朗,却在平凡之间多了一丝神秘。

就连衣衫也一改往常银丝雪衣的习惯,好似一桶乌黑的墨从头到脚泼了个透,连衣襟上的银纹卷云都是暗的,沉默低调得与天帝这样的身份相去甚远。

一条玄青的暗纹螭龙玉带将那又紧又窄的腰堪堪扎在墨衣里,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及腰的发丝却只松松垮垮的用一支墨玉雕琢的流云簪堪堪挽住。

他是绝不愿让他有一丝可能认出他便是未来的他,若非龙渊剑的缘故,他甚至不愿再与他有多一丝的瓜葛。

为此,他可以隐藏自己的名号,幻化自己的面容,甚至改变自己千万年来的衣着习惯。

次日

天界凌寒之境靡雪纷飞,在古朴高阔的苍石宫门之下,一道墨衣拂风般修长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修长的手指掩在宽大的袖子中,拇指从食指间轻轻碾过,他仰头起头,看着寒冰匾额上几个熟悉的字——凌寒宫。

多少年了,这里不仅曾是他起居生活的处所,亦是他寄放那些过去和曾经的祭坛,他从未觉得这里是他的家却胜过了家,倘若有人问可有什么见证过天帝的心酸、软弱,那便是此处,屋檐楼台尽都在,只是情已改。

想起六千年后那个凌寒宫,冰桥两头是把守的重将,门外是听宣的重臣,早已没了如今这般冷清的模样,可那又如何。站在繁华中的孤寂才是真正的孤寂,从前的冷清不过是没有人的冷清,现在的冷清却是人太多的冷清,从前是住所,现在却是牢笼。

六千年前,他虽贵为天帝长子,却因母妃死得早,没了母族势力依傍,自幼受尽冷眼猜忌,修行数千载也不过是一个远居天界凌寒之境的小小雪神。皆因被父帝封了真身,经脉受阻灵力无法自如流转,为此,他曾经也怨过、恨过,可如今他却要感谢他那偏心的父帝,若不是因为他当年封了自己真身,使得六千年前的玉尘对自己的真身认知的偏差,他又怎能轻易隐瞒。

寒风凌冽,将黑色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白雪犹如米粒,沙沙地落下,循着那狭长的眉目微微越过厚重的宫门朝里看去。只见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桥横跨断崖,桥边云雾缭绕,一排剔透的冰灯在云雾中燃着幽蓝的火焰。冰桥的尽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庭院里种着白色的雪树,树下长满了白色的花,白色的草,连土都是白的。雪树下有一张墨黑的圆石桌,桌上摆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却没有下棋的人。

泽苍抬手一挥,破去门前的结界,信步而入,冽风过处雪雾盘桓,只一会便来到那冰桌之上的棋盘前,他瞥了一眼那残局,修长的手指悠悠夹起一颗冰晶做的棋子,正欲落子。

便听寒光殿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随着一声棋子落回棋笥清脆响声,泽苍已化作一点白光飞出。

只见寒光殿内,幕帘高挂,八根擎天般的冰柱肃立,水色的流纱缓缓飘动,殿的尽头一座十二芒寒光主座居中,中轴两侧均放了四盏鹰翼高脚冰灯,两张青石小几。就在那小几左前四肘的位置浮着一团圆润如桃儿般的卷云,卷云上不三不四的倒挂着一只脚,一只小孩的脚。

“好酒好酒!”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只莲藕般肥嫩的手臂将一只白瓷酒壶高高举起,酒柱一倾而出,那馋酒的小童便张大了嘴将那酒柱尽都接入口中。

小童六七岁模样,额前一抹细长的红印,一只灿金的宝冠将一捧银头发扎做一束高高的马尾,金灿灿的眸子既不乖巧也不稚气,倒有几分顽劣和傲气。身上一件红色短衣,赤着足,白嫩的足上描金的铭文繁复直延申进紧紧扎着灯笼般的裤腿子里。喝够了酒,小腿儿一伸,陀螺般旋起身,红彤彤的身影一歪又四仰八叉的跌进软绵绵的云朵里。

“快说!快说!”

“那玄穹尊上,脾气如何?样貌如何?居于何处?是个什么神,天庭可有名录?”

围着那团卷云两个小仙侍一个斟酒一个捶腿,将那云团上的红衣小童伺候得好不舒服,见他吃了酒神情舒爽,便急急的追问起来。只见那红衣小童白生生的脸上两朵红云艳丽,已然有了微醺之态,他将那两个小仙侍看了一圈,小手儿覆着圆鼓鼓的肚子,一个酒嗝跳将出来。

“脾气?不好不好。”红衣小童连忙摇头摆手,好像被打了一般捂着耳朵道“若是惹他生气,无论是谁,就是太祖天尊也得倒霉认栽,若是惹他欢喜,乖乖,那可更不好了!”

“为何不好?”捶腿那个仙侍好奇的问道。

“叫他欢喜怎地还不好?”斟酒那个仙童也瞪大了眼唏嘘道。

“岁寒小友,这你可不知,有些神仙生气是生气,欢喜是欢喜,可这玄穹尊上,欢喜不一定是欢喜,生气不一定是生气,生气亦是欢喜,欢喜亦是生气。尔等可有明白?”

“不明白。”两小仙睁圆了眼齐声答道。

“不明白就对了,他的脾气就是叫人不明白。”红衣小童将手里的壶儿晃了晃已觉没酒,便又夺过岁寒手中的酒壶,自酌自饮。

“先生这话,不等于没说么?竟是在诓人!”岁寒横了眉十分不满他这不真不假的回答,又一把夺回手中的酒壶。

“诓人?老夫如何诓人?这天下有说话给人听的,还没有将话塞到人脑子里去的。老夫话到意到,你却不愿自己领悟,倒说老夫诓人。”

“先生是在说你蠢。”闻言捶腿的那位笑盈盈的朝岁寒看去。

“墨羽,你....讨打不是。”岁寒气鼓了嘴,当真做样撸起了袖子。

三人一言一语聊得热闹,一旁雪神则安静的坐在那青石小几前,几案上一座青铜方樽插着一只红梅。他抬眸看了一眼那吵闹的方寸之间,手边是刮了一半的香木,落下的粉用青石小盘盛了和一柄品子形的古铜香篆放在一处。见三人聊的闹腾,他索性搁下拓香的器物,支起手看着三人,温柔的笑了。

没有人察觉,那时寒光殿的门前,一道透明的墨色身影,静静的立在那儿,眼中所有的风景都是那披散着长发的雪神托着腮看着别人浅笑如画的模样。

仿佛那些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关于他的评头论足都与他无关一般。刹那之间,那双狭长而神秘的眉目,又变得毫无波澜,只余眼角将那红衣小童一扫,那小童立马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那红衣小童不是旁人,正是那龙渊剑灵青龙北斗的化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纯白恶魔

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

洄天

逆鳞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神弈
连载中Nine夜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