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和奕恩坐在马车里,青茴与牧辛亲自驾车,马车驶出宫闱,径直驶向华尔兹大街的旅店。
不必奕恩问话,只消豆豆看几眼侍应,便知道大夫人住在哪间房里。
奕恩此刻怒火朝天,连豆豆也不敢惹他,他要知道什么,豆豆便一五一十替他打探清楚。
奕恩径直走向那间房,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在他发作之时,却突然愣住了。
房间里沙利文和大夫人亲热地坐在一起,正在分享一盘糕点,两人言语亲昵,全然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奕恩自嘲般放肆大笑,沙利文猛然愣住,他倏地站起身走向奕恩,“你怎么在这里?”
奕恩依旧在笑,笑得长气不接下气,豆豆几人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进。
沙利文拔高了声音喊:“奕恩!”
“这句话分明应该由我来问你。”
沙利文蹙起眉:“母亲明日就要离开第一市,我来见她最后一面。”
奕恩停下笑声,他满眼通红,泪水从眼眶里簌簌地落下,他指着沙利文说:“我和她之间,你终究是选了她。”
沙利文被他的癫狂扰乱了心神,他口不择言道:“你和她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逼我二择其一!”
他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奕恩一把将沙利文推开,又步步向他逼近:“我和她没有血海深仇?是她割破了我的喉咙还把我扔进河里!是她!是她!”
“那些只是雷达将军一面之词,事情是否像他所说那么严重也未可知,母亲当时也不过是年轻少女,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你当然觉得不严重。”奕恩绝望道,“在外流浪三十年无家可归的人,是我!不是你!”
大夫人始终沉默着,以一种悲哀的眼神凝视着事态发展。
奕恩转身离去,沙利文起身去追,青茴拔出腰间软剑,一剑拦住沙利文去路,他冷声道:“沙利文殿下请自重。”
沙利文眼神冷冽道:“你敢拦我?”
“青茴自知打不过你,只是,你若伤我,便是旧恨添新仇,不如让我们殿下冷静一番。”
沙利文深吸口气道:“照顾好他。”
“青茴自当尽责。”
*** ***
奕恩把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里,并且牢牢把门锁死。
豆豆在门口等了他大半天,直到天都快黑了,也没见奕恩出来。他情急之下绕到屋外面,踩着几个草垛子从窗户里爬进去。
彼时奕恩正坐在沙发里出神,见他狼狈笨拙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也不必如此来逗我开心。”
豆豆跌跌撞撞才站稳,他拉了拉衣服,走到奕恩身旁,迟疑半晌说:“大街都扫干净了,民众自发去捡那些传单,大家心里都很气愤,没有人支持那些、那些异人国的成员。”
奕恩苦笑着点头。
豆豆又说:“沙利文殿下亲自来问你身体,我拿着扫帚把他赶出去了!”
奕恩狐疑地看着他。
豆豆一脸认真道:“真的,我真的拿着扫帚赶他,他这么欺负你,我肯定要帮你欺负回去。”
奕恩嗤笑:“我看你顶多用扫帚扫两下他的鞋面。”
豆豆嘿嘿笑了两声,他在沙发上坐下,慢吞吞道:“那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嘛。”
“他有什么不好受的?神也是他,鬼也是他,什么都是他对,倒显得是我在乱发脾气了。”
奕恩躺倒在沙发上,把脑袋架在豆豆膝盖上,疲惫地说:“我一定要想办法对付那个女人。”
“你要不然睡一会儿吧,我唱歌给你听。”
“你还会唱歌?”
“哼哼两声不成问题。”
*** ***
大夫人心力交瘁,她不断揉弄眉心,未察觉长指甲已经在鼻梁上掐出了几个月牙痕。
桑葚推门而入,低声道:“那壶酒殿下已经带走了,只是他走的时候心情很沉重,奕恩殿下这么一闹,沙利文殿下又要对大夫人避而不见了。”
“恰恰相反,奕恩来得正好,如今正是我应当与他决裂的时候,我要让沙利文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让他知道奕恩究竟城府有多深。”
“既然如此,大夫人为何还愁眉不展?”
大夫人正欲说话,达米安伯爵突然闯入,彼时他正当年,不过五百多岁的年纪,朗眉星目,模样犹显当年俊俏,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态,此刻紧蹙眉头,显得一脸憔悴。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第一市,沙利文不喜欢我们见面。”大夫人蹙着眉道,“桑葚你先出去。”
达米安冷声道:“你还知道这里是第一市,那些传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大夫人焦躁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不是我动的手。”
“陛下已经罔顾人伦对我们的事情视而不见,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如今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
大夫人恨其不争道:“西蒙登位时杀死了他两位兄长,他身为混血,本不该有继承权,你才是王位继承人,你才是真正的魔王!”
“放眼神域历史长河,有几个人可以获得神级天赋,而当代在世者就有五人!白帝陨落时空之隙坍塌,你动动脑子就该知道,神域如今动荡不安,危在旦夕,我有什么能力登顶王位!”达米安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充满了怨念,“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人扶住他的肩膀,哀声道:“你怎么会没有能力,我们异人国每一个子民都会帮助你的。”
达米安苦笑:“我从前怜惜你被父王摆布,纵使你手段歹毒,变得面目狰狞,我也当你是受尽苦楚,为了自保不得已为之,可你如今就像着了魔一样,整天神神叨叨的,我真的没办法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回家,随你来不来。”
*** ***
沙利文走进那条深不见底的长廊,他曾无数次在这里徘徊,用脚步丈量这条走廊的长度,那是他童年时为数不多的乐趣。
最开始的时候他需要走上千步才能走完这条路,随着他体格成长,需要走的步数越来越少,他在这里领悟了风的天赋,即便后来鞋子不合脚,他也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至此,他离那间房间只是一步之遥。
西蒙成王之后,没有搬去老魔王的殿宇居住,他厌恶老魔王的气息,憎恨关于他的一切,那座豪华的殿宇就此荒废。
这里是沙利文小时候住的偏远楼阁,黑藤命人重新修缮后,西蒙便一直住在这里。
他向来不拘小节性格乖张,他是神域史上最强大的魔王,不需要用华贵的殿堂与精美的华服来相衬。
沙利文推门而入时,西蒙正倚在窗台上,眺望远处风景。
他们很少在这里见面,西蒙总是躲在图书馆里,或是与雷达将军饮酒,从前政务上的事情有黑藤处理,如今都交给了沙利文打理。
室内灯光昏暗,夕阳欲落时分,只有橘色暖阳透过窗户落下,照亮半片地堂。
沙利文走向墙角,缓声道:“灯泡坏了,我明日帮你换一只。”
西蒙没有回头,他冷冷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沙利文苦笑,若是奕恩在此,便是西蒙骂他,他也会露出软软的笑容,撒娇撒泼般将灯换了。
可是沙利文不能,他从来做不到像奕恩那般向西蒙撒娇。
西蒙扭头看他一眼,问:“找我有什么事?”
沙利文将一壶酒摆在桌子上,对西蒙道:“父王寿宴之日,母亲没有到场道贺,她请我将这壶酒送来给父王,聊表心意。这是她亲自酿的酒,用的是最好的青梅,只酿了这一壶。”
西蒙沉默不语,他定定看着沙利文。
沙利文露出浅笑:“父王看我做什么?”
“脸上的伤好了吗?”
沙利文满脸错愕,他从来没有听西蒙关心过他的身体,他摸了摸额头上的胶布,笑道:“不要紧,只是小伤。”
“你输给索林,我很失望。”
沙利文的笑容还未扬起便凝固在脸上,他敛去笑沉声道:“我输得心服口服。”
西蒙从窗台上跳下来,径直走向沙利文,然后他掠过沙利文,在桌前坐下,淡淡道:“酒我会喝,你回去吧。”
沙利文颔首,转身欲走。
西蒙突然又说:“沙利文,你继承了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天赋。”
沙利文不明所以,他转头看向西蒙。
西蒙的眼神像往日般一碧如洗又冷漠无情,可是在那一瞬间,沙利文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似哀戚的情绪。
沙利文迟疑片刻疾步往回走,他对西蒙说:“这盏灯,不如我修好再回去。”
“随你。”
西蒙倒了一杯酒,指点沙利文工具放在哪里。
沙利文笑:“这里我比你熟悉。”
“修好灯陪我喝几杯。”
“那我叫人送些下酒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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