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祁颜。你呢?”
“我……我唤婴垣。”
婴垣早已习惯了独处,并不曾交过什么朋友。她一日里绝大多数时间都独自在湖边行针灸之术,自然也不曾去过什么地方游玩。
因此对于祁颜的主动接近,她最开始是极为防备的。
只是再如何戒备,也架不住他每日都锲而不舍地跑来寻她。
有时他会从对岸的桃花林摘一枝桃花来送给她,有时会从几座山之外的集市寻一些糕点带给她,更多的时候,他会在婴垣针灸之时默默坐在一旁为她护法。
时光匆匆流逝,如此过了几个月。终于有一日,婴垣不再拒绝他从人间集市带回来的新奇糕点,接过来咬了一口,问他:“你为何每日都来寻我?除了对我的针灸之术感到好奇之外。”
祁颜闻言,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郑重地回答她:“因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就好像……好像我们早已认识了一样。”
青鸾在时空之外旁观婴垣与祁颜的这一段过往,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转过头对小蓝感慨:“看来这便是他们两个的缘分了。”沉吟了一下,她依据多年看话本子得来的经验,补充了一句:“说不定是什么前世今生的纠葛。”
小蓝却是听得虎躯一震,忍不住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样老掉牙的说辞,也就唬一唬青鸾和婴垣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孩儿了。
果然,婴垣显是被祁颜的回复唬住了。只见她微微张了张嘴,然后别过头去,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是吗。”
祁颜笑得灿烂,如春风拂面:“是呀,我一见你便觉得亲切。”
自此,婴垣算是彻底放下了心防。她不再拒绝祁颜的示好,每日都会匀出一点时间,与他坐在湖边谈天说地。甚至偶尔她还会主动提出要求,让祁颜带她去周边的城镇逛一逛,去见一见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人间烟火。
他们最常去的人间小镇名为古水镇。之所以常去,乃因此镇距离他们所居之地最近,且为方圆几百里最为繁华的小镇。镇上珍奇之物众多,各色吃食也颇为可口,其中有一种名为公主酿的桃花酒,最得二人欢心。
每至桃花盛开的时节,祁颜必带婴垣去镇上饮酒。
如此过了几载,春日时节往古水镇饮桃花酒,已然成为二人心照不宣的惯例。
这年春日,祁颜如往常一般带着婴垣前往古水镇,两人刚临窗坐下,便闻酒楼里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扯着嗓门高声道:“什么?今年的公主祭绿蚁大人将会亲临?你可不是在诓我们吧!”
另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绿蚁大人可已有好几十年不曾亲临了,上一次亲临,可还是在我太奶那个时候!”
不过话虽如此说,众人的脚步却也没有慢着,纷纷结了账往酒楼外跑,朝一条街外的绿蚁庙涌去。
“我告诉你们,今年乃是那位古国公主逝世三百年整,绿蚁大人肯定会亲临祭祀的!”
“你们没感觉今晚镇中灵气格外充沛吗?绿蚁大人肯定会到,你们别不信。唉哟,你别踩我脚啊你……”
祁颜二人听得云里雾里,转首朝窗外望去,果见街上人头攒动,上街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不止。
祁颜知晓镇中有一个绿蚁庙。此庙乃护镇神庙,庙中供奉着的那位大人名唤绿蚁,相传是一位即将化神的凡间修士。
凡人修仙不易,各族生灵中排在最末等的便是人族,同时他们也是各路山神最易忽略的一族。山神虽有护佑一方之责,但这责任可大也可小,倘若遇上不那么负责任的山神,他们往往是不会搭理人族死活的。
可惜的是,不那么负责任的山神占了山神中的大多数,偶尔会对凡人产生怜悯之心的山神则少之又少。
正因人族于百族之中最为孱弱,却又不受山神庇佑,所以大多数有机缘踏上修炼之路的人族修士,在有所成就之后,都会返回祖地庇护族人。
而那些受凡间修士所庇护的人族之地,烟火不衰供奉着的便是修士庙,而非山神庙。
古水镇中的这座绿蚁庙便是一座修士庙,并且这位修士在凡间可谓大名鼎鼎。只因她实力强悍,听闻早已摸到了化神之境的门槛。她这几十年蛰伏未出,也不知是否已经突破到了化神境。
这便也是古水镇虽为一偏远小镇,不依附于任何一国,却极尽繁荣,各路修士往来不绝的最主要原因了。
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修士庇佑,古水镇可谓是除却慕容氏族的华胥国之外,凡间最为安全的所在了。
“公主祭是什么?绿蚁大人又是谁?”婴垣久不出山,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镇上听到凡间传闻,于是好奇地问祁颜。
祁颜虽说比她见多识广,时不时地往镇上跑,但他化形也不过区区十来年,按照路人所言,那位传说中的绿蚁大人可已经有好几十年不曾涉足古水镇了,至于公主祭所祭奠的那位古国公主,可已经逝世足足三百年,他自然是什么也不知晓的。
于是祁颜抓住店中小二,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问他:“公主祭是什么?绿蚁大人又是谁?”
小二冷不丁被塞了一锭银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打量了祁颜与婴垣一番,见他二人就差把外乡人三个字写在脸上了,笑嘻嘻将银子往怀里一揣,打开了话匣子。
“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古水镇原先并不叫古水镇,不过是几百年前古水国的一个偏远小镇罢了。”
“三百年前,有敌国攻打古水国,将古水国的领土一路从东边儿蚕食到了西边儿。攻打到皇都时,那位亡国之君携古水国所有皇室成员立于城墙之外,一道降了。”
那小二颇有些讲话本的天赋,将三百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说得有声有色。婴垣显然听入了迷,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听。
“谁也没有料到,唯一一个不愿降的,是一位公主。传言她早在敌国攻打至皇都之前,便易容逃了出去。有人说她是携了古水国秘宝,欲以此秘宝为筹码,说服西境之国出兵援助,助她击退敌军的。也有人说她是欲往西方昆仑之境,去求当时尚为古水国护国修士的绿蚁大人相助的。”
“总之这位公主一路奔逃,竟真让她从古水皇都逃到了这里来。此镇即为古水国边境,离开此镇,她便离开了古水国土,可以暂时摆脱追杀她的敌国势力,真正踏上求援之路了。”
听到这里,祁颜二人均皱起了眉头。
想来那位公主未能离开古水国便已身殒,自然也没能为自己的国家求来援军。否则那古水国也就不会在三百年前灭国,今日也不会有这个公主祭了。
果然,但见小二叹了口气,颇为惋惜的样子:
“公主在镇上略歇了歇脚,天不亮便继续赶路,可惜最终还是在镇子西边的桃花林里被敌军追上了。唉,这被敌军追上,自然便是死路一条,也不知她在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追兵时,是否可曾恐惧?可曾求饶?”
“要我说那敌军实在是太过残忍,传闻公主血溅桃花林,那可是尸骨无存呐。如今咱们公主祭所祭奠的,不过是公主的衣冠冢。而公主殒命的那片桃林,自此以后开的花儿都比寻常桃花更鲜红艳丽些,传闻那便是染上了公主之血的缘故。也正因此,那片桃林如今被我们称作公主冢。”
婴垣下意识望向祁颜,用眼神向他询问:你所来自的那片桃花林,便是公主冢吧?
祁颜读懂了她眼神中的疑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小二则似是思及敌军的残忍,咂咂嘴,又叹了口气。
“其实古水国君主连同整个王室都不是一般的窝囊,显然是气运已尽。若敌军不杀公主,留她一命,将她圈禁起来也就罢了,想来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他们将事做绝,也就怪不得绿蚁大人闻讯之后万里奔袭而来,与那敌国护国修士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一剑斩了敌国百年国运。”
婴垣听到此处,不由怀疑小二夸大其词,“一剑斩国运?”
什么样的修士可以一剑斩了一国气运?何况还只是个凡人修士。
店小二敛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一边弯腰一边抬手掩住嘴,小声道:“传闻那所谓的一剑斩国运,其实是一种诅咒。”说着,他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自然,诅咒之术乃是禁术,且无一不是极为恶毒有伤天和的咒术,一旦用了,必会因果缠身。如绿蚁大人这样的人物,定是不屑用的。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几不可闻,祁颜与婴垣不得不凑过去听。
“但是,相传那敌国自此一役后,皇室成员便接二连三地去世,活下来的皇室后裔一代不如一代,不仅渐渐失去了修行的能力,寿命也变得极短。大多……大多不过二十来岁,便会因恶疾或意外而离世。如此不过几十载,一国就此覆灭。且因皇室太过孱弱,关于此国的历史,竟未留下只字片语。您二位说,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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